三声清脆的敲打竹子的声音传来,老妪往声源处看去。
笃笃笃
一拉满头灰发的老妪默不作声的在竹林里采着‘露’珠儿,这个啊可以酿成酒,拿去附近的宅子里能换成钱,然后再购买日常所需的油盐酱醋。
山林里鸟语‘花’香,‘露’珠儿晶莹剔透的挂在竹叶上。
翌日。
*
那里很吵很闹,到处都是哭声,可郝贝在被扔进来之前被这群人用帕子捂了鼻子,没等睁眼看看这是哪里的时候人就跟着昏了过去。
那一夜,郝贝听着娜拉唱着山歌被推着走了很远的路,还被‘蒙’了眼,不知道走到哪里,最后被扔进一个暧烘烘的地方。
郝贝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孩子了,甚至脑‘洞’大开的想着,如今的局面没准就是这个孩子一手促成的。
小弟们纷纷开口,娜拉在独眼龙的肩头含泪扫视众人,强扯了个笑脸,看到郝贝时,飞快的转移视线。
“大小姐……”
“诶……”独眼龙显然很高兴,指了下手下的小弟吩咐着:“以后知道该怎么叫她吗?”
娜拉多识相啊,纵然眼底全是不情愿,可还是开口大声的喊了声:“爹!”
独眼龙的脾气显然不是很好,当下就黑了脸:“怎么?我还不如这大烟鬼吗?”
娜拉和所有人一样都愣住了。
喊罢,半蹲下来,一把举起娜拉开口说话了:“以后我就是你爹!”
就这么争执声中,独眼龙开口了:“都闭嘴!”
显然,娜拉的父亲也是经常跟这几个的打‘交’道的,这会儿有人说把娜拉一起卖掉,也有人说把娜拉留下来的。
可是她没有办法,别说不能说话了,就是能说话,她这个时候也是什么都不能说的。
郝贝的嘴巴里让塞着破布,这会儿看到娜拉这样,打心底里难受,就好像看到了裴瑾瑜一样。
小‘女’孩流着眼泪看向独眼龙,很知道利用自己的条件,小手抱住独眼龙的小‘腿’,可怜巴巴的求饶着:“龙叔叔,娜拉给你做牛做马,求龙叔叔给娜拉一口饭吃,阿爸会做的事,娜拉都会做。”
可是现在阿爸真的就死她眼前了,她恨自己,恨死了,更恨眼前这群人。
每次挨打的时候,她都恶毒的想着阿爸怎么还不死啊,她宁愿死了不要阿爸。
娜拉哭的跟个泪人一样,这会儿脑子里全都是阿爸死了,她就没阿爸了,没有任何家人了,她成孤儿了,伤心之余,还很自责。
独眼龙走到娜拉跟前,用脚踢了踢娜拉问:“小丫头,他们说要把你当成货物卖了,你觉得呢?”
独眼龙一捊胡子,还没开口,另一个小弟就说了:“一起给卖了呗,今晚上这算是干了两票!”
“大哥那这小丫头怎么办?”一个小弟指着扑在父亲身上哭的娜拉问。
这边不能再呆了,有尸体出现,很容易把警察招上山的。
指了两个人去找个地方把尸体给处理了。
独眼龙听得烦的不厉害,尼玛的在他地盘上死人。
娜拉扑在父亲的身上,哭的厉害。
这就是过量食用死掉的。
然后又能一小弟,可能会些医术,上前去看,先抹了抹娜拉父亲的脖颈处,又伸手沾了地上的白粉尝了一口,吐出来后回答着:“大哥,应该是吸多了,这家伙贪着呢,这可是一个月的量,他估计一次给吸了。”
“怎么会事儿?”独眼龙皱着眉头问。
小弟上前一探鼻息,惊的收回手,怯懦地回话:“大哥,死了。”
郝贝这时候才看到地上躺着的,眼睛耳朵嘴巴都出血的人,正是娜拉的父亲。
指了一个小弟上前去看看。
独眼龙也是一怔,“去看看……”
一行人回到山‘洞’里的时候,娜拉嗷的一声就叫了起来:“阿爸!”从独眼龙的肩头蹿了下来。
郝贝现在只求对方别认出来她的,认出来她可就糟糕了,上次的事袁家下手特别的恨,夜来香现在都关‘门’了,那个独眼龙听说被切了老二的!
等想到在哪儿见过时,郝贝只觉得脊背上冒出层层冷汗来,上次在京都夜来香,那个欺负袁嘉邈的独眼龙!
郝贝哆嗦着身子,跟在的后面越想越觉得这独眼龙有点眼熟,好像是……
说吧一伸手把小娜拉给举在了肩头。
独眼龙哈哈一笑,捏着娜拉的小脸蛋夸奖道:“好孩子,真能干,放心吧,你爸爸在山上呢,走,一起回去。”
可娜拉却一闪身避开了,走到那个首领跟前,笑眯眯的说:“龙叔叔,我把人带来了,我阿爸呢?”
郝贝条件反‘射’的要把娜拉带怀里来捂着的。
七八个男人,每人手里一个照明的手电筒,齐刷刷七八道光源就这么打在郝贝的和娜拉的脸上。
郝贝这一套好人论显然只让娜拉怔了一下,随后就被山上下来的人给围了起来。
如果做错事的人,悔改了,那就能变成好人。
郝贝点点头,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纯粹的坏人和好人,只有相对的。
娜拉诧异的问:“坏人也能变成好人吗?”
就跟娜拉说她遇上过一对兄弟,开始也是小偷,后来就变好了,说的是丁纳两兄弟,虽然她不知道丁纳的哥哥最后去哪儿了,但丁纳确实有帮过她。
郝贝这会儿知道自己逃不了,也没有那么着急了,反倒是耐心的给娜拉讲道理。
娜拉语重心长的把自己作人的哲学说给郝贝听。
“姐姐,你以后别这么相信人了,谁说小孩子就没有骗子的了,你真的别这么傻了……”
郝贝的拍脑‘门’,好吧,她果真大意了,活该吧她!
娜拉小声的说:“你别找了,你手机被我给扔了。”
她想打个电话,可是‘摸’口袋的时候才发现的手机没见了。
郝贝听了这个那就更不能走了。
阿爸都没同意。
娜拉有听过这个,点了下头,山里有不要的孩子,都会卖给她们,好几次那个首领都说让阿爸把她给卖了。
郝贝就问了娜拉这些人是不是会收很多小孩子。
郝贝往前走了两步,最后又拐了回来:“娜拉,我问你一件事儿……”
“姐姐你走吧,你再不走真就来不及了。”娜拉推着郝贝。
她走了,那些人会把阿爸打死的!
可是阿爸怎么办?
她听别人说大城市里很好赚钱的,她可以自己去赚钱,赚很多的钱,然后自己可以养活自己。
娜拉的眼珠子动了动,滚烫的泪珠子往下滚,她也想跟这个姐姐一起走,那怕这个姐姐是骗她的,只要能让她离开这里。
她必须说动这个孩子跟她一起走,如果她逃了,这个孩子怎么办?再说了,她对这里一点儿也不熟,就这么‘乱’跑,也许更糟糕,所以最好是能带着这个孩子一起走。
“娜拉,你不是真心这样做的对不对?你跟我一起走吧,离开这里,我带你回我的家,你可以跟其它孩子一样的去读书去识字,娜拉……”郝贝着急的喊着说着。
郝贝这个时候真该跑的,可是她忽然不忍心了。
“姐姐,要不你跑吧,也许你能跑得掉呢!”娜拉有点不忍心了,这是她能做的唯一的了。
山贼们嗷嗷的叫声从上面传下来,郝贝全身都发冷,这个时候,她跑……
这就是个戒不掉的瘾,别人都当他只是嗜酒如命,却不知那就是个假像,喝酒那里有这东西过瘾啊。
说罢,有人上前,扔给娜拉父亲一小包白‘色’的粉末,娜拉的父亲颤抖着手的握紧这一小袋东西,脸上的笑容有点僵,随着山‘洞’里的人都‘走’光后,娜拉的父亲才噗通一声坐倒在地上,打开手里那包东西,凑到鼻子跟前就拼命的嗅了起来。
首领哈哈一笑,捊一把‘花’白的胡子,大叫一声:“好!弟兄们,今个儿,老扎不费咱们一兵一卒的就给咱们‘弄’来一票的,走,下去接人去。”
“首领,你看,我闺‘女’能干着呢,你放心,放心。”
而此时,山上郝贝以为有人家住的那一处,其实是一个山‘洞’,娜拉的阿爸正点头哈腰的对着为首的独眼男人说好话。
尖利的哨子音在这清冷的山林里格外的清晰,忽长忽短……
没等郝贝反应过来呢,娜拉对着那个月牙型的一端,狠狠的吹了起来。
“我和阿爸说,如果我能把你送到这里来,他以后就再也不骗人了。”娜拉说罢,冲郝贝深深的鞠了一躬,拿起脖子里挂着的一个用木头刻成的月牙型的东西。
“什么?”郝贝听到这里,只吓得双手发颤,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直转动……
娜拉看着郝贝,歉疚的开口:“姐姐,对不起,我骗了你。”
郝贝吓得差点儿傻掉,嘴角‘抽’搐地震惊叫:“娜拉……”
月光如银,照亮了郝贝此时喜悦的容颜,娜拉却是暗叹一声问:“姐姐,你真就那么相信我吗?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这边越往山上走,就越冷,走了不知道有多久的时候,才看到山上似乎有火光,郝贝高兴的指着那一处叫道:“那边有人!”
郝贝听完心房一震,就说宁馨有点怪,果真不一般啊!
娜拉就把接连两天,阿爸打她,宁馨没有上前帮一把,后来阿爸就自己进山里了,回来后跟娜拉就那样说的。
“什么?”郝贝停下脚步,吃惊的问着。
这边刚给宁馨找好理由,娜拉又说了:“阿爸说那个姐姐背后有人,我们都得躲她远远的,不然会被连累的。”
娜拉说的很简略,就说宁馨没有上前施救,这让郝贝心里觉得怪怪的,宁馨不应该是那样见死不救的人,不过在心里想着,也就自己是个傻‘逼’,总是惹上这样那样的事儿,宁馨也许比她看得明白一点。
她说:“阿爸在那姐姐跟前也打我了,那姐姐只看了一眼……”
娜拉小小的声音在漆黑的夜里响起。
宁馨看上去比她可有钱多了,没道理娜拉的父亲不动手的吧。
“娜拉,在我来这之前,也有位漂亮的姐姐,你们怎么没有动手呢?”郝贝说的是宁馨,听宁馨说来这儿有几天了。
走这种山路,还是夜路,你真就得一口气的往前走,然后脚不能停,脑袋也不能停,不然那似乎鬼嚎的夜风声都能把人给吓死的。
俩个人刚才吃过饭了,这会儿体力上还成,走的还算快,没一会儿就走出镇子,没有走通往山上的那条大路,反倒是走的小道。
郝贝囧了囧,她聪明的话就不会陷入这种场景了。
“姐姐,你真聪明。”娜拉夸奖道。
郝贝‘摸’着娜拉的发顶,边走边说:“山下就一条路,我们就是下山也跑不过他们,而且他们找不到人,肯定会想到下山了,这样还是能追上,所以往山上走。”
见郝贝同样,娜拉还有点不好意思的问:“姐姐,那群人就在山里面,你不怕我骗你吗?”
所以听娜拉说往山上走时,她想也没想的就同意了。
听完娜拉的这个镇子上的事情,郝贝觉得去向这些村民求救的机会完全就没有了。
娜拉拽紧了郝贝的手,就着月光,可以看到白日里两道全是小商贩的街道两边漆黑一边,有些人家可能点了蜡烛还能有一点点的亮光。
“姐姐,我们得往山里走。”
所以娜拉对这一信号相当的敏感。
失财的客人也只能是自叹倒霉。
然后有县城来的警察在镇子上做调查的时候,镇子里的村民们都会说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这样以来,案子就会成为死案。
其实这就是封口费。
十块八块的,但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完全白得的钱。
可这镇子上百来户人家却都是佯装不知道的,因为每次停电过后,第二天每家每户都会收到一笔小钱。
镇子上的人不见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镇子上用电少,基本上不会有负荷不了停电之类的,这半年来,停了八次电,每次都是晚上。
这个镇上是用一个供电集中箱的,只要把那个电闸扒下来,镇子上就是一片漆黑。
这是个信号。
娜拉的身子也是一僵,颤抖着嗓子说:“姐姐,他们来了。”
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啪的一声响,吓得郝贝身子一个哆嗦,原本亮堂的屋子黑了下来。
“别说了,走,跟我走。”郝贝拉着娜拉的手往外走。
“姐姐,我……”娜拉动摇了,她太希望过平凡的日子了,那是心底最微小的梦想。
娜拉看着郝贝,不错眼珠的盯着郝贝看。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娜拉放走了她,她和她的父亲面对那些劫匪的话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看到这孩子,郝贝就想到小瑜,同样的受了很多罪的孩子,郝贝就没法这样扔下孩子不管的。
“娜拉,接我的人明天早上就到了,你能找一个地方,让他们今天晚上找不到我们地方,然后明天早上等人一到,我们可以带着你阿爸一起离开这个地方,你说好吗?”郝贝扶住娜拉的肩膀,恳切的说着。
可娜拉不能走,娜拉哭着说:“不,我不能跟你走,我走了,他们会打死我阿爸的。”
“一起走。”郝贝抓住娜拉的手,要带她一起走。
这是娜拉父亲的第八单生意,原本是稳赚不赔的,却没有想到娜拉临时改了主意。
这半年来,娜拉的父亲就是靠这个为生的。
至于掳走后这些人会有什么下场,那就跟娜拉父亲没有关系了。
也有给钱少的,就如郝贝这样的,给了一百块,那真是太少了,这说明这位客人是个穷人,没钱没权的,那就把人给掳走。
那一伙人什么都干,往往当天夜里,钱多的客人就会被洗劫一空。
但外来的客人会表达善心就会上前施助,有给钱多的,那说明这位客人很富有,那么娜拉父亲会把这个消息卖给山里的一伙人。
本地人一般都知道娜拉家的情况,看到娜拉父亲打孩子,一般也只是叹口气,看得多了就习以为常了。
原来,这只是娜拉父亲经常收拾外来客人的一个老法子。
“你走吧,你再不走,我阿爸会带人来,他们会说你拐带了我,然后你就会被那些人带走的。”
娜拉伸手去拽郝贝,把郝贝给拉起来,让苏齐洛郝贝赶紧走。
“娜拉……”郝贝怔怔的喊了一声娜拉的名字,伸手去擦孩子脑‘门’上的汗,并问着:“娜拉,别急,给姐姐说,为什么要让我逃?”
但娜拉想到祖母说的为善感恩之心,别人对你好,你也要回别人以好。
可是娜拉没有开口说话,阿爸说要跟客人装哑巴,什么也不说的。
下午郝贝给娜拉缝衣服时,几次都扎到手,娜拉觉得这个姐姐有点笨,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她自己其实也会缝衣服的。
娜拉以前的衣服都是祖母亲手缝的,娜拉没有见过阿妈,祖母就像是阿妈一样。自从祖母死后,再也没有人给她缝衣服了。
娜拉这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了,以前也有外来的客人救了她,他们会给阿爸钱,会给娜拉买吃的,也会给娜拉买衣服,但从来不会给娜拉缝衣服。
半年里,阿爸打过娜拉八次,每次都是有外来人过来的时候打的。
祖母半年前去世,‘交’待娜拉这一辈子都要听阿爸的话,没有阿爸,就没有娜拉。
阿爸的伤好后,开始嗜酒,慢慢的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他们是外来人,没有梯田,阿爸又受伤,阿妈大着肚子还去给别人干活……
祖母说他们走了很远的路才到了这里定居的,因为这里没有人认识阿爸和阿妈。
再后来,阿爸受伤了,祖母带着阿爸和阿妈离开了寨子,离开寨子的时候,娜拉还在阿妈的肚子里。
后来,阿爸带着阿妈回来了,倒在了寨子‘门’口。
阿爸不相信,往大山里去追……
阿妈让抢走了,寨子里的人都说抢走的人是不会回来了。
有一次村里冲进来一群人,进村就抢人,抢孩子,抢年轻的姑娘。
那时候,年轻的阿爸是个壮小伙,是寨子里最英俊的小伙子,阿妈是宅子里最漂亮的姑娘。
娜拉家原先不在这里的,她们是从红河州的哈尼族跑出来的。
阿爸年轻的时候救了阿妈的,所以阿妈才嫁给阿爸,阿爸是因为受过伤才会变了‘性’情的,阿爸以前是寨子里最有力的壮士。
可是养大她的祖母给她讲过,说阿爸是个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别人都说她阿爸不是个好人,她阿爸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人,这点娜拉从来没有否认过。
娜拉黑亮的眸底写见了真诚与羞涩,她今年虽然只有八岁,却是比外面十八岁的孩子经历的都多。
娜拉从座位上站起来跑到郝贝的身边,抓住郝贝的胳膊着急的说:“姐姐,你是好人,我不想让你死,你快逃吧!”
郝贝心里倏地一惊,弯得像柳叶般的细长眉‘毛’就高高的扬了起来,不解的看向娜拉。
娜拉说:“姐姐,你快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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