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留下吧。”大帅对于奸细已经快到如喝茶的地步,层出不穷,见惯不怪。
院门外,走来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守院门的冯妈妈来回话:“十一公主要见夫人。”慧娘正和夫君调笑,笑容不改:“让她过来也吃两杯。”
小螺儿在亭子下面侍候,就去取碗箸。十一公主走来,先对亭子上一对夫妻艳羡。大帅,是十一公主素来怕的,她怕伍思德,伍思德怕大帅,推及下去,十一公主就怕大帅。
好在后来没见过几面。
今天,见大帅满面笑容,不过他眼睛放在妻子面上,听到公主来,也一眼没看她,含笑正在道:“你今天尽力的赏吧,等我不在家,和你分开几天,谁陪你赏花?”
十一公主忽然就想伍思德。伍思德走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话,不过是夫妻睡床上,伍思德半开玩笑,不过他粗嗓子,开玩笑也像说实话:“等我有了,你一个人想身子不便就身子不便,多美气。”
十一公主难过半夜,以为他又寻空讽刺自己。
她不会喜欢萧护,只是对他过人的风姿,和对慧娘亲昵不避人的态度忧伤一下。指望伍思德说出来这种斯文话,比登天都难。
公主在亭子下面行了一礼:“见过大帅夫人。”大帅又喝酒去了,慧娘笑盈盈请她上来:“大帅难得有空儿赏月亮,可巧你就来了,快来吃一杯。”
十一公主拘得难受,垂头道:“谢夫人。我来,是有事情要说。”慧娘不放在心上的笑:“你上来坐着说也不迟。”
水兰送上椅子,十一公主拘谨地坐下,屁股只贴三分之一椅子,见碗箸在面前,又辞道:“我并不饿。”
小螺儿快手快脚的给她一碗茶。
十一公主微微颦眉,慧娘问:“怎么了?”十一公主静默般的一笑:“我想到以前先帝在时,也没有这样乐过。”
“只看以后吧。”慧娘笑盈盈。
十一公主仿佛和过去告别一般,略提起嗓音:“是。”因萧护就座,就不抬头,对着手中茶碗说话:“十六妹,和姑母走在一起。”
萧护犀利的扫了她一眼,十一公主瑟缩,慧娘微笑:“你怎么知道?”
“下午她就有异样,面红唇妍的,不像个姑娘家。”十一公主含羞地细声道:“晚上我问她下午去了哪里,她不说,说累了要先睡,睡钗是个西番莲镶珠子的,是姑母以前戴过。”
慧娘眼波流转:“长公主赏她也有可能。”
“不!”十一公主决然地道:“她对我们并不关心,不是以前她不好,她以前眼里只有九姐,我和十五妹,十六妹从不入她的眼。再说,还有寿昌在,姑母虽然不喜欢,看在先帝份上,说不得做个样子出来。”
慧娘转脸来讨萧护的话,萧护冷淡地道:“以后多上心!”
“是!”十一公主不敢再坐,起身来放下茶碗答应。萧护第二句话是:“看你用心,我多交待你一句,伍思德喜欢,你就好。他不喜欢,你自己想去。”
十一公主几乎两股战战,颤抖着嗓子再答应下来。慧娘看她可怜,想一个公主如今落势不过如此,轻轻喊水兰:“送公主回去,如今舅爷不在,在家里住着,你想着多照应她。”幸好有水兰,把十一公主一扯,十一公主扶着她才能往外走。
慧娘给萧护倒酒,随便说了一句:“她见到夫君从来害怕,”萧护又取笑她:“和以前的十三比,还是十三胆子大,敢顶嘴。”
“以前,”慧娘噘高嘴重复。
萧护扯她到怀里,拿酒灌她,在她耳边低低的说着话,慧娘就娇羞上来……夫妻两个人携手在漫漫月色下回房。
老侯夫人到萧家的消息第二天传遍全城,不少女眷们心碎一地。没有想到在她们和萧夫人冷冷相对时,老孙氏竟然干出这种前后不一的让人不理解的事。平江侯府忽然就门庭若市,来了不少质问的女眷。
面对女眷们的质问,小孙氏还想勉强招架几句。在听到有一位夫人尖锐地道:“拿我们当傻子!您却去买好那新贵,把我们置于何地?”小孙氏垂下头,也不无幽怨地悄悄看老孙氏一眼。
老孙氏是她一生常有的强硬,面无表情,眸子往地下垂,双手放在拐杖上,一动也不动。
有一个人毫不留情,余下的人也有几个不客气了。
正发问中,见一个人从外面进来。平江侯梁源吉沉稳而进,对老孙氏躬身:“母亲,正房已收拾好,请母亲在正厅上见客人们。”
“啊!”不知道是谁有了一声尖叫。“砰啪!”又不知是谁摔了一只茶碗。女眷们张口结舌无法看懂这件事,只能呆坐椅上。
一直想给小儿子谋平江侯位的小孙氏自以为自己看得懂,是忿忿的瞪了老孙氏一眼。老姑太太,您几时承认的这个私生子?
平江府又成为京中热议的话题,而梁御史走马上任,一反他以前的闲散侯爷形象。
没几天三月中,萧护只带随身几个人悄然离去。长公主府上,宁江侯府上,张阁老府上,这时候才收到消息。
三个年纪小的小厮呈上信:“我家大帅说兵贵神速,又怕各位辞行,故而去了。”
长公主下巴快掉下来,结结巴巴:“走了?”
她在房里不安,原以为萧护会大张旗鼓离京,显摆他又为国为民。至少,也得把简单计划对自己说一下吧。
她还准备萧护来辞行,客气委婉地劝他一劝,让他约束妻子,毕竟宫中接出嫔妃这事不小,而长公主竟然事后才知道。
而醋性也该收一收。外面谁不知道萧夫人是个醋坛子。再来,就是和女眷们的关系,也应该有所改善。
话全憋心里了,那个人走了。
竟然这般不重视自己?
长公主最近的怨恨全勾起来,板起面庞吩咐人:“去兵部。”
宁江侯也同样诧异,郡王们装死不回信,装没收到人在别处,只有萧护一家出兵战张宝成,他就这样无事人一样的悄无声息去了?
怎么都感觉他是胸有成竹,可是宁江侯知道张宝成是准备充分。最近兵部里夜半进人,当然找不到什么,什么都在萧大帅那里。
吏部里忽然死个小吏,不明不白的。
工部兵器无端损坏一大批,还没运到兵部就坏了。
还在许多忽然出现的人,这一切的一切,应该是与讨伐张宝成不无关系。
张宝成做了许多的动作?能不大战一场?
对了,粮草,钱,兵器,后援支持的兵马……宁江侯匆匆忙忙,也出门往兵部里来。
张阁老收到口头辞呈只笑笑,不慌不忙让备轿,也往兵部里来。
两个老头子都很厉害,都猜中今天兴许要出事情。
宁江侯先到的,张阁老后下轿。张阁老下轿后,见宁江侯缩着头在兵部门外面,张阁老走过去:“侯爷,你不进去?”
里面隐约传来大成长公主傲慢的嗓音:“你们的策略,拿来给我看看。”
宁江侯对于偷听并不尴尬,反而对张阁老示意,让他也先不要进去。
兵部里尚书眯着眼,两个侍郎不说话,角落里几案上伍林儿腾腾站出,单膝跪下:“回长公主,大帅军机,不许翻阅。”
对伍家的人,长公主见到眼睛里就要出火。对着伍林儿的大脑袋就想到伍思德的红面庞,再想到十一公主那个小贱人,听说搬到萧家去住,萧家对她照顾得真是无微不至!
长公主恼恨地问:“难道大帅是私自发兵?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伍将军,这可是复国的大事情!”
伍林儿心想你这个老虔婆,你少喳喳几句会死吗?只有他一个人应付,伍林儿就硬邦邦顶回去:“长公主这话不对!大帅不是为复国才发的兵?大帅不在,长公主您有说的,等大帅回来!再不然,去告诉那一干子缩头郡王,让他们复国。这是大事!”
张阁老忍不住笑,莽汉对上长公主,萧护是彻底不把长公主放在眼里。萧护手下,如姚兴献,是京中出身,知晓官礼。一干子先生们,回话也比伍林儿强。
伍林儿心里还委屈呢,他是军需官,在筹最后一批的粮草。要不是有事情,伍林儿也早走了。
对面长公主气得跳起来,口不择言:“你这是仗着谁的势,敢这样和我说话?”伍林儿看自己,跪着说话不好,那站着?
他只是想想。
宁江侯在门外飞快打了一个手势,张阁老还没有弄明白,袖子一紧,宁江侯抓住他就往里面走。
长公主正大怒:“战时,不可以散漫!粮草兵备,都须上报!”伍林儿也火了,顶撞道:“是不是还要层层审批,再发给我们。”张阁老心中有数,萧护走以前,把兵部一个尚书两个侍郎敲打得不轻,这三位如今也是香案件菩萨,只坐着不张嘴。
再来户部里,萧护只换了两个人。一个是户部尚书,他才坐上去怕他不稳,对付不了下面官员,又换一个守粮库的将军!
一旦他需要粮草,不用尚书发话,直接粮库里发粮。
准备时间太短,萧护采用县官不如现管的法子。
大成长公主气势汹汹而来,不卡粮草援兵,她卡什么!她对伍林儿不屑,这等小官职,也敢对自己无礼。
长公主是什么人,才不会和这样的人对嘴去,有失身份。她扬着脸吩咐:“请六部里尚书全过来议事!”
外面跳进来两个老头子。
张阁老是被逼而跳,宁江侯是用力一跳。过了门槛,宁江侯就“噼哩啪啦”大叫大嚷:“前面打仗,你后面弄权!女人,回家去!掐你的花弄你的朵,再不行翻史书,你见过女人懂过几回军事!”
长公主余下的话全噎嗓子眼里,这个不对盘的老东西又出来了!不等她变脸色,宁江侯再次大叫:“四人内阁,你又是谁!程侯爷不在吗?又什么菊娘花娘的闹去了!国尚不宁,皇亲先花天酒地,还有人管没有管!”
慧娘在家里,正给萧护准备行衣,预备下一次托人带去,见宁江侯府的人慌慌张张跑来:“夫人快去兵部,他们正和舅爷吵架说不肯发粮草,侯爷劝,正吵得不可开交!”慧娘咬银牙,大帅才走,就敢闹事!
马上赶到,见里面大成长公主口口声声哭先帝:“这等桀傲的臣子,先帝你在时没少受气,如今轮到我。”
宁江侯胡子翘起,口沫横飞,指手划脚:“母鸡不下蛋,只下馊主意!”伍林儿早起来,退回案边继续核粮草,同来的几个人全手掩住嘴窃笑。
张阁老假惺惺的劝,后来看出来宁江侯不用自己劝,长公主也听不进去,他索性作壁上观。一回身,见萧夫人进门,张阁老大吃一惊:“你来作什么!”这里正说女人不能问事,快回去!张阁老使眼色。
长公主明明是低头,以袖掩面目光应该在地下,却眼珠子放光一下子起来,抓救命草似的奔过来,伸手拧住慧娘衣袖,在手指中紧紧溢出布丝:“萧夫人来得正好,咱们来合计合计,这给大帅后援的事!”
伍林儿火往脑门上冒,把手中纸张用力一摔!同来的人碰碰他,让他不要惹事情!夫人在,由夫人处置。
而宁江侯闭嘴!
只有长公主一个人对着慧娘哭:“我好心来帮忙,怕大帅不在,后面给养跟不上,他们都不听我的,我想,我虽然是个女人,也能掌个眼儿不是?幸好你来了,你来得正好。”长公主泪眼模糊,面有希冀:“咱们商议商议,前面走了多少粮草来者?下一次的粮草给多少合适,京里还留下多少人?是了,大帅疼爱你,你不挂念?你的家信换洗衣服,可要勤着点儿跟上。萧夫人,来来,快坐下。”
把慧娘按自己身边,亲亲热热的挽起她的手。
宁江侯悄无声息坐下,双手扶膝眼睛对地,刚才的活蹦乱跳,现在是瞬间转宁。张阁老目光闪烁,他没有说话,也悄悄坐下尽量没有动静。都说萧夫人厉害,和萧大帅并肩而战,总得有几分能耐吧?
老朽且看着。
慧娘懵懂,带着没有明白过来的神气。而长公主和蔼可亲,泪水也瞬间没有,放缓语气,柔声可比花娇嫩:“真怕张宝成明渡陈仓,抽空子来打京城。夫人,你有什么守城的好法子?”
宁江侯死死对地,张阁老闭上眼睛,心中着实不安,怕萧夫人上了大成长公主的当,在萧护走以后,自己弄权!
宁江侯和长公主不是约好来的,却不约而同的把矛头放在萧夫人慧娘身上。
萧护的计划,号称与夫君并肩的萧夫人总应该知道。
宁江侯不会帮张宝成,却不保证他不告诉孙珉。长公主不会帮张宝成,却不保证她不会告诉文昌王,让这个功劳由文昌王得到。
再来,侯爷和公主各自心中有人,一旦知道萧护计划,这是挫败萧护的大好机会!萧护的强,就在于他手中的兵。
道理,是安宁时候说的;安宁,才有法度出来监管。乱的时候,有用不?暴力,却是乱世中解决争端的唯一手段。
想把萧护撵出京的,可大有人在。
张阁老又明哲保身了。萧夫人要是笨,那是萧家的事情!
慧娘对着长公主殷切关切亲切惜切的眸子,慢吞吞开了口:“大帅应该有安排,”她甜甜的笑着:“以前不也是大帅作主?公主要知道什么,请给大帅拟信,我正在做衣服,一并送去。”
长公主的心,从万丈高楼上一下子摔到地狱的地下室的地窖里。
宁江侯,微闭一闭目,娇惯,也没有让这个妇人失去警惕。
张阁老睁开眼睛,有一丝欣喜的神采。
大成长公主不甘心,狠狠的追问:“大帅不在,正要请夫人出来主事,为满城百姓,为先帝鸿恩,你怎么能推托呢?”
慧娘心想这两顶帽子真不赖,为百姓,为先帝的。她忍俊不禁:“为百姓,我夫君才留在京中。为先帝,我夫君才兴兵而征。公主,你若没有事情,我还要回家赶做衣服。”她袅袅起身,盈盈一礼:“战事如火,衣食最大。恕我,不奉陪了。”
转过身来,对宁江侯和张阁老欠欠身子,再对伍林儿含笑:“哥哥辛苦。”伍林儿咧开嘴,又带着生怕别人不知道夫人是自己妹子的嗓门儿:“妹子你慢走!”
余下的人面面相觑,看着萧夫人轻盈走出房门。她来得急,穿的是家常的浅绿色绣缠枝花卉的罗衣,衣下是月白色鲤鱼戏水求子的湘裙,走过路来娉娉婷婷,好似春花随风,腰肢轻扭,就凌波微步般去了。
直到她的身影远去不见,大成长公主才收回愕然目光,对上的,又是宁江侯虎视眈眈的眸子。两个人又开始了!
他们清楚的知道,萧护一走,接下来的就是郡王间的争位,先占气势也好,先占地盘也好,这是会出现的事。
张家跟在慧娘车旁边,萧护不在,张家不放心就处处跟着,也跟到兵部里面去看到,忍不住在路上就嘲笑:“疯女人!就没听过我家十三少是大帅手里当小厮出来的,有三个身子也不敢扛军棍,十三少,你说是不是?”
“我回去就打你!”慧娘才滴水不漏地回过长公主,年青,正小有得色,听张家一盆凉水泼下来,他是好意提醒,不过十三少怎么会吃话,慧娘狠狠回张家:“大帅不在,没有人护你。”张家哈哈:“是大帅不在,没有人护十三少了吧。”
慧娘隔着车呛他:“要你管!”
本来心情得意,让张家给弄得半丝儿得意也不见。慧娘下车,犹对张家恼怒的鼓鼓嘴儿,往内宅里来。
几个小丫头在海棠花,见夫人走来笑:“树高,小心摔着。”丫头们忙垂手退后,只有青玉一个人回话:“海棠无香,可夫人喜欢插瓶,螺儿姐姐让我们来取。”慧娘也素喜海棠娇媚宛转,无风也自动人,让她们去别处,自己扶着树娇痴痴想萧护。
夫君在军营里,可有美人计?
见花卷春色,不长不短,如送如迎,慧娘更想得双颊微红,不能自己。
“不想春色皆是恨,”有这样一句话被风送来。慧娘听进去了,从情思中走出来,自己笑话自己,春色满眼,如夫君疼爱,又苦思乱想为什么?
又诧异,寻找说话的人,见十几步外花匠弯腰在拾捡落花,春风每过一次,就落下不少鲜花。慧娘不由得走过去,笑问:“你念过书?”
“啊是,小人爱惜落花,随口念了一句,不想惊动夫人,实在该死!”花匠从来腼腆,遇到人红着脸低下头走开。
见自己的话让夫人听到,花匠跪下来。
慧娘嫣然:“不要怕,我听你念得有趣,才问一问你。”花匠还是不敢抬头,恭敬地道:“春天虽然好,却是花的断命时节。春风催开花,又早早送它们离去。小人种花在痴,最喜欢冬天,雪盖花草,用自己滋养着它们,睡去也比断命的好。”
这个人爱花痴到恨它开花而落红的地步,慧娘笑了:“花,就是为开而生。就像人生天地间,自有自己的事情,”在这里,慧娘怅然,夫君生于武将之家,像是与黄堂征战分不开。可慧娘心疼他,还没有安定下来多久,又去军中。
他自己去,又不带上十三,还告诉十三,很快就回,你不必担心,军中,只怕耗子都是公的。
慧娘轻轻跺脚,又细细的咬自己嘴唇,饶是要走,还打趣人!
“夫人可是想大帅了?”花匠忽然冒出来这样一句。慧娘一怔,见花匠是目光在自己面上,又急急低头,也许是春风的原因,他一双眼眸蓄含泽光,竟然有一双动人的好眼睛。
他不敢对视,也自知鲁莽,低声道:“爱花的人,惜感情。夫人在花下流连,大帅又不在,只能是思念大帅。小人多口,请夫人责罚。”
慧娘一笑:“这种小事……你的花种的很好,帐房里领十两银子去吧。”花匠大喜,在地上叩头有声:“多谢夫人,小人这就可以完成心愿。”慧娘随口问道:“你有什么心愿?”花匠红着脸:“小人不敢说。”
“哦?那我更想听听。”慧娘对心愿二字最为敏感,她从小到大,心愿就是嫁到萧家不受欺负,夫君动手,我也动手。
逃难后,唯一心愿就是父母亲大仇得报。由这个心愿而衍生出来的心愿,是见到夫君相认,再到斗败郡主,国舅最好远些……
只有在不可能的地步,苦苦坚持过心愿的人,才会对“心愿”二字刻骨铭心。
她抚着春花等着花匠说话。
花匠迟疑不决,像是怕冲撞夫人,慢慢地才说出来:“小人,爱花成癖,惜花怜花和别人不一样,小人自己也知道。小人痴长这么大,见到世间女子,也和花一般。早受春风,早受摧残,因为小人发誓要守护女子如守护花一般。有一个姑娘,是小人自幼心爱的,苦于她父母亲爱财,迟迟不能许亲。兵乱后,听说她与父母去了外乡。小人要去寻找,得先积攒银子。夫人有赏,小人就多一分去寻找她的希望。”
慧娘闻言,高看他一眼。天底下女人最爱听的话,就是男人全说,我对女人好。当然是自己丈夫说的最好。别人家丈夫说的,听着也是正道话不是。
萧夫人掩袖轻笑:“你好好种花,我多赏银子,你就可以早早去寻找她。”这就走开,回房路上见春花果然收拾得好,慧娘心中感慨,可怜这人,竟然有这样一个心愿。现在兵乱,也许姑娘终生难以找到,他却还抱着苦苦思念的心。
真让人同情。
几上,小螺儿已插好花。慧娘抚着瓶中花,头一回喃喃:“可怜你没了根,可怜你入房中,可怜你……咦,这花种好不就是给人掐的?”
萧夫人笑自己:“我痴得也快如他。”
丢下来不提。
……。
萧大帅悄悄离京,这消息到三天后任夫人才知道。她是见天儿,或隔上一天找借口去见萧护。什么城防图,想起来自己有个熟人会为大帅所用了,借口层出不穷。
萧护不是天天都见她,任夫人就没能及时知道大帅离京。
知道后,任夫人暴跳如雷,大骂乔夫人:“都是你这个贱人坏事,再不弄来萧帅兵力布置,回去你丈夫就没命!”
乔夫人也正在担心丈夫,掉泪道:“你快说主意,我照办就是。”任夫人破口再骂:“不要你了,我自己去。”
她白天把萧护书房看过,看似里面人影憧憧,未必就真有人。花一天时间,打听马明武,萧西萧北姚兴献等人都不在。是夜,任夫人换上黑衣紧扎裹,潜入萧护书房。
没费什么功夫。
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把角门上钥匙,打开门,直奔书房,又是一把钥匙,进到房中。房中,果然没有一个人。
月光静静照在萧护的大书案上。案上,也空空的。
任夫人是个习惯当奸细的人,寻找暗格。找到一个,正寻思着怎么撬,外面微有响动,又进来一个人。
这个人只在黑暗中,房中有月光的地方,他都不走,只一闪,步子轻轻,就进到里间。任夫子鼻端闻到微微花香,却没有看到这个人,她邪恶的怒了,又是那个贱人!
有花香的,与女人总有关系。
身在险地,任夫人也无端动了春心。她在京中,也算是久旷,要给自己留个身价儿,一直没找男人。只有那一天在萧夫人耳房里遇到那个少女,凭肌肤感觉,她是一个少女。
柔软香温,直到人心底。任夫人一直不能忘怀。
她取出怀中迷香想,今天老娘好好收拾你!收拾完了,把你丢这里不管以为报仇。让一个女人轻薄,任夫人是只听说过,还是头一回。
她知道大宅里的女眷们寂寞,会有这种事情。可她不会寂寞,媚功张宝成很喜爱,当奸细也有一手,张宝成为破萧护,据说是忍痛让任夫人前来。
没想到让一个小丫头给占了便宜,还惹得她动了春心。
好在这迷香不用火折子点,塞子拔开就行。任夫人蹑手蹑脚走到里间帘外,蹲地上,把迷香顺着地滑进去一半,另一半还在手中,心中暗乐,今天让你喝老娘的洗脚水。
才这样想,帘子内伸出一只手,只一按,就按在任夫人面上。黑暗中认得也准。他手不小,捏住任夫人面颊,让她不能喊叫,一只手就把任夫人拉起帘内。
这手,骨节细润,略有粗糙。
而任夫人身子撞中他身子,只一接触,就魂飞魄散。
男人!
这是男人的身子!
大部分妇人身子,是触觉柔软的。
再看这个男人个头,也比上一回的少女高,高过一个头都不止,高过任夫人。
当奸细遇到奸细的时候,也是对头一个。
任夫人拼命的挣扎,却逃不开那男人的一只手,他必定是功夫过人的。
寂静月光中,听男人轻轻:“咦?”几乎声不可闻。他手轻打起帘子,贴近他身子的任夫人也能看到,房外多了一个人。
有月光,就能看出来她个子娇小,而空气中,弥散开来熟悉的脂粉味儿。任夫人在心里大骂,贱人,原来你没有换香粉。
这个贱人,才是勾动自己心思的那一个。
三个奸细在房中,一男,和两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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