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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哥儿还撇嘴坐在自己枕头上哭,抱着母亲给自己做的小包被,再偷偷看祖父,小嘴儿里总是:“要父亲,找母亲。”
老帅百般疼爱。
过上几天,见父母亲总是不来,小面团子委委屈屈地,才和祖父亲近。幸好有张家和小鬼跟着,饭还能喂下去。他抽抽噎噎哭着,用自己小胖手抹泪水,抱着晚上住店,把他的大山鸡放出来,才不再哭。
萧老帅把孙子心疼到心眼里,到江南时这才哄得差不多。
这一天家门前下车,萧老夫人带着亲戚早早在门口,和接老帅、大帅凯旋归来差不多。脖子伸长到酸痛时,见马车一行到来。
马车门打开,萧老夫人满面慈爱的伸出手:“我的哥儿呀,你可回来了。”谨哥儿已经不认识她,回身本能去抱祖父脖子,满面戒备地看着祖母。
祖母愕然,老帅却喜欢了:“呵呵,孙子和我亲呢。”抱他下来给亲戚们看,见一个胖娃娃,因为太胖了,五官怎么也不是清秀样子,却可见五官梭角全随父亲和祖父,长大了自然差不了。
谨哥儿不怕人多,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就是人多。但见都不认识,就把祖父脖子抱紧些,瞪着大眼睛到处看。
小表妹自然有一番欢迎仪式,姑姑们都争着来抱,问:“可还记得我?”
廖明堂又去顾良能处,林三姑娘有了孕也在这里。蒋少夫人更是伸长手臂,摸着谨哥儿衣衫问他:“还记得我不记得?”
曹氏夫妻也在这里,他们感念老帅恩情,自然要在。他们离蒋少夫人远远的,萧老夫人回来后,单独和曹氏夫妻谈过一回,在外面还不说。而蒋少夫人回来,则把曹文弟夫妻和曹娟秀说得一文不值。
她自然不直接说,不过话里话外的意思,曹家顿时成了江南一笑柄。
如今见老帅威风的归来,把孙子给老夫人,对蒋氏夫妻笑容可掬:“延玉很好,又高了,”把蒋延玉带的东西给蒋氏夫妻和蒋少夫人,各一件上好的狐皮,蒋延玉在信中道:“是我亲手打的。”不过是抓坑他有份罢了。
蒋氏夫妻满面荣耀,当场抖开来给人看,狐皮处理得很好,竟然没有骚味儿,大家欢笑,蒋氏夫妻埋怨老帅走时不说:“也给孩子带点东西。”
曹氏夫妻更难过。自从女儿给人做妾,曹家就低人一等。自从蒋少夫人回来,把曹文弟说娟秀做妾他是被逼的话传开,曹家就更低人一等。
谢老爷夫妻更是笑开怀:“有了,哈哈,好,老帅啊,你还去人不去,给他们送个稳婆奶妈去吧,”小心地怪老帅:“你怎么不接回来?”老帅赶快澄清:“小夫妻不忍分离。”谢灵运认为路上不好走,山中更对安胎好。
小夫妻和好,对谢老爷夫妻更喜上加喜,再看谢灵运也托老帅送来山珍山笋,还有一支人参,说是自己挖的。
是会认参的人绑好红绳,谢公子挖了一把。
“四叔公,老三媳妇又有了。”
四叔公笑得眼睛全没了,只会说:“好好好……”
萧护送给亲戚们的,山珍毛皮。大虎皮数张,父母亲都有,五舅太太、三姑太太、四姑太太也有。
又把士兵们口信带给江南众人,罗氏等也很喜欢。
这一天是萧家的开心日子,孙子到家。
自此谨哥儿和祖父母睡,不是祖母陪他,就是祖父伴他。同月生的三个孩子,吕氏家的妞儿、萧西女儿、萧北儿子,再有家人们孩子一处玩,渐渐把父母亲不再提起。
张家和小鬼在萧护出山后,又去投奔,这是后话。
……
萧老帅的话,让大帅萧护无时不想。十三以为他伤心儿子离别,百般的体贴他,开始减肥。儿子在时,不觉得自己胖;儿子走了,有一天去温泉洗沐,看自己腰上一肥圈,腿也粗得可怕。
就此日日山林射猎,箭法也精进不少。除吕氏安胎外,另三个妯娌们陪着,十一公主也马术渐精,纵马山林。
公主还在养鸡,她和翠姑继续别扭,让伍思德在屋外搭了一个鸡圈,山鸡已每天下蛋。傍晚,公主拿个木碗去取蛋,回来总是喜气盈盈,。
她把好几个竹篮放面前,对着伍思德在分蛋。
一个竹篮子放一个:“公公的。”这是讨好伍思德,她家公公到现在也没有见上一面。另一个放上:“婆婆的。”伍驸马嘴咧多大。
又一个:“母妃的。”周妃篮子里蛋不少,公主是打算把蛋放到回去给周妃,就没想到这蛋会有放坏的可能。
趁伍思德不注意,又放进去一个,嘴角噙笑,给自己母妃留下来两个。
驸马自然装看不到。
对着公主嘴角边俏皮的笑容,就是驸马爷最大的收获。
再一个:“将军的。”伍思德谦让她:“我不要,都给你。”十一公主笑笑,还是放进去。手中又取出一个蛋,笑盈盈:“豆花的。”
豆花总在旁边陪着数蛋,每回听,每回惊喜交集,扎着两只手臂好似另一只山鸡:“还有我的?”
对着那蛋,豆花总看到一团火苗暖融融。
余下还有蛋,十一公主就会煮出来,家里人共分。竹篮子里的蛋,是担心哪一天山鸡不下蛋,再取来用。
伍小伍在门外敲门:“舅,大帅让去。”对桌子上几个竹篮子很眼馋。豆花无意中快快乐乐告诉伍小伍:“公主存下许多蛋,也有豆花的。”伍小伍从此上心,偷偷进来数过竹篮子,怎么也不像有自己的,在养鸡方面暗地里帮翠姑的伍小伍也伤心,那鸡圈还有俺搭的呢?
他宁可帮翠姑搭,可小伍是伍思德的亲兵,他不动手谁动手?
每一回分完蛋,伍小伍就伤心一回。
月色明亮,萧护在山石上,目视石下将军们。他后来想再搭一个议事大厅,在老帅来以前,大帅头上是反贼,打不起精神;在老帅走以后,又收到梁源吉带来的张阁老、田品正快不中用的消息,大帅出山在即,就没功夫搭。
对着一张张面庞,大帅满面笑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明天出山!”
似烟花点燃在人心中,没有人喧哗,无声的笑似能捧起月亮来。山间水,也哗啦啦的比昨天欢快。
一瀑飞流,玉龙喷雪,好似大帅此时蓄势待发之心情。他苦思经月,这才有了结果。不管天下谁人问鼎,安民生者为上。
萧护在父亲老帅走以后的五月里,山花烂漫时,明月白石上,正式宣布:“出山,为民生而战!”
他们在山里多以猎物为食,下山采购粮草后来更难。山下就没有人种地,哪里还有粮草?就有也让乱兵们抢光。
幸好山中食物很多,他们自己又收了一季野麦,长势不错。老帅送来粮草时,大帅已能自给,还能供给谭直和房安国等人一些。
房安国等人更死守关口,算为萧护的头一道屏障。
郡王们不是不想来人上山查看,关口的人先不放他们。反正大乱,没有章法,谁也不听谁的。
灵峰迤逦,微有月影。萧护大帅在当晚点兵,开始他的求帝之路。虽然他还不是信心坚定,却在心里摘去那反贼的帽子。
皇帝宁有种乎?
头一任天子也不是生下来就是。
博览群书的萧大帅,在得到父亲的话以后,豁然开朗。让将军们散去后,他揽着十三步行于月下花间,就要走了,忽然发现舍不得这月和这花。
昂首于月间,大帅想,帝王路,很难吗?
这一年的五月间,萧护大帅率全军出谷,精兵前行,女眷在中。有孕的几个,谢少夫人、吕氏、翠姑等人,奶妈丫头们陪着走在中间。十一公主也只能沿路照顾翠姑,她的马上带着她的两只大山鸡,一公一母,全神气的不行,羽毛斑斓。
为给翠姑颜色看看,两只山鸡养得特别好。
豆花小心翼翼抱着蛋,这是公主给公婆和周妃留的,自然还有豆花的。放坏的,全扔掉。伍小伍笑话她一定没出山就全碎了,挨豆花两个大白眼儿。
余明亮保护女眷们安全,她们中有孕的,大帅说不能颠不能伤,宁可一天走几步,也得大人孩子全平安出山。
医生责任重大,带两个军中医生一包袱草药走在这一列里。小余将军带人,在最后面成扇形保护。
十三本应该留下来陪女眷,可她再也不肯,十三重拾当年威风,带着马跑得熟练的小丫头满庭和六么带一支兵马,萧墨萧拔陪着。
大帅头一仗,先剿山中土匪强盗。
这附近山上有几十家强盗,有早上山的穷凶极恶之人,也有后来兵乱被逼上山的人。这一年他们日子也不好过,先开始山下有还抢得到,后来山下一年动乱,没有人种粮食还抢什么?他们也只能打猎采山间食物为生。
他们是强盗,又不是来山中种地的,早有怨言,不时偷袭别人,可别人也没有,要么抢不到,要么就反抢一回。
他们正在商议打那山谷中人的主意。
有人说:“听说是萧大帅?”
“是萧大帅如今也是缩头乌龟。”跟张宝成下山当官不成的独眼龙恶狠狠反驳。他和几个恶匪,什么钻山龙,趟地虎,过水蛟等等,去年试图偷袭山谷不止一次两次,就是单打独斗不是对手。
见春暖开花,又打听到山谷富得流油,集中所有能找得到的强盗准备攻打萧护。先让人去看过:“一片麦地,还有草药不少,猎物见天儿用筐搬回去,最近老虎见不到,豹子和前年一到冬天就出来的狼群也早就没了。”
这一群人快比强盗还凶狠。
强盗还躲着狼群豹子走。
他们只顾商议,外面就几个人放哨。一个放哨的苦巴着脸,蹲石头上抽旱烟,边道:“唉,当家的再不拿个主意,兄弟们烟也要断了。”
话音才落,一块石头掷过,正中脑门上,他一头摔下去,一声没出。
和他搭话的人离开有几丈,对着树小解,也不满意:“娘的,跟着他们没吃没喝的,不如回家种地。”
话才到这里,一个人敏捷地从树后跳出,一掌砍倒他。三爷萧拔对自己手劲满意,再用力挥一下,对另一边的萧墨使个眼色。
萧墨过一个年,个头儿猛的一蹿。他练硬功夫,时常举大石当石锁,压住个头长得不如小鬼们快。又见三爷个子高,请教过三爷吃的什么。三爷告诉他,多吃肉。萧墨在山里想不多吃肉也不行,这里主食就是肉。
又有冬天全军捕老虎,虎皮萧护不要,每小队捕的,归他们自己。大帅作价给银子,才收在手里。要自己留着用的,就自己付别人那份的银子。
虎奶,小面团子喝得脑袋上都全是肉。
虎筋虎骨医生加药材让熬煮,给大帅夫人小哥儿补身子。他们也不全吃,就分出来。习练硬功夫的三爷萧拔,小厮萧墨分得最多,余下的奶妈们女眷们养身子。
萧墨不仅长高,还吃出横肉来,一拳下去老树一个坑。
他爬上来的地方,却有三个人。见到三爷干倒一个,萧墨如老虎般往上一蹿,一拳砸倒一个精瘦的,再一头顶翻一个,余下一个吓得叫也忘了,才僵一下,见一只长箭飞来,把他放倒。
山林涌翠中,慧娘含笑对这一箭满意,再张开弓箭,对准土匪的议事大厅,“嗖!”就是一箭!
这一箭直飞入厅,“啪!”
钉在正在说话的钻山龙头顶上,颤动不止,发出嗡嗡声。
厅里炸了窝。
“不好了,有偷袭的!”
乱叫声中,萧墨提气大叫:“吠!里面的人听好了,我家夫人亲到,快出来受死!”满庭和六么格格笑话他:“你叫人家出来死,人家会出来吗?”
萧墨横眼睛:“别理我,小鬼不在你们才找我说话,小爷我没功夫!”手臂一抱,按年纪身高体重比例来说脑袋上肉不比谨哥儿少,此时一昂,不过改了嘴里的话:“吠!里面的人听好了,我家夫人到了,快快放下兵器,出来跪拜迎接!”
满庭和六么撇嘴:“好了不起?你就别改你嘴里的话。”她们手中也有轻弓,见到土匪们逃窜,也张弓箭去射。
萧墨捧腹大笑状:“准头真差!”
萧护不知何时来到十三身后,对她含笑:“让我看看你的箭法。”十三奶着小面团子的时候,在他睡着也就练箭法。
慧娘回身娇嗔:“那一年在关外让大帅羞到,我一直记在心里呢。”对丈夫跃跃欲试:“大帅也举箭?”
萧护拿马鞭子敲她:“快射,等我来射,哪里还有你的?”借着木叶光看十三,瘦下去好些,而且她还有几顿晚上不吃饭,忍得大帅都看不下去。
见十三张弓箭,拿出一个漂亮的姿势来,一箭飞去,正中一个人手臂。那个强盗吓得更魂飞天外,抱头往林子里一钻。
听身后大笑响彻山林:“哈哈,你这一箭歪了!”
十三怒目:“我再来,不要笑话!”再一箭上弓弦,大喝一声:“中!”这一箭倒了一个。山林中,再次朗朗笑声而作:“哈哈,好。”再断喝一声:“一箭一个,不许再歪一个!”
听的人魂魄可以全没有。
这是拿活人当靶子的意思?
议事厅里还有几十人在,听得皱眉恨声:“这是谁?”见一堆人拥进来,把他们赶出去,和别的或伤或亡的人在一起。
大石上,姚兴献大声宣判:“钻山龙,去年杀害过往客商十起,下山袭搔百姓数处,杀!……”他一个一个念出来,竟然对这些人了如指掌。
土匪们原先还有悍性儿,骂道:“爷爷不怕死,头断碗大个疤!”此时听得惊恐万状,这一群人是官兵?
见他们服色,有些人新制布衣,又不是官兵服色。衣服不整齐,精神却齐唰唰地一看就是正规队伍。
有人大着胆子问:“你们是谁的人?”姚兴献微微而笑,跳下石头大声回答:“大帅萧护!”
再对萧护跪倒:“回大帅,共捉拿土匪计一千六百四十三人,罪大恶极者尽皆处死,计八百五十六人,余下七百八十七人罪不该死,请大帅发落!”
响亮的吸气声,从余下土匪嘴中发出。
他们一个个后仰着身子,看这众星捧月中的青年。他甚至不是盔甲,只是一身布衣,半新不旧,行路难免有落叶灰尘,却遮不住他出众的气势,饱满的眸光。
大帅萧护!
一直流传他们在山中。
钻山龙等人也曾怀疑他们是萧护大军,可试探几回,见他们只阻挡,并不出谷,疑心也就放下来。
萧护是什么名声?强中的强中手。
他要是在山里,还会容忍别人挑衅。
而今天,他们知道了,他们这才认识到,萧护就在山中!
余下的七百多人全跪下来,为首的是三个头目,方历,吴代,邢三本。三个人一起谢过不杀不恩,恳求萧护:“愿投大帅军中。”
萧护淡淡,并不回话,对身边一个人漫不经心点点头。萧北出列,大声道:“大帅本不收乌合之众,念你们本是贫苦人家出身,又无过份恶迹。愿随军者,当遵从大帅军纪,违令着,按军纪处置。”
三个头目认为是不投没有办法,当即答应。萧北把他们编入队中,带他们走出这个山头,见乌压压全是士兵,八万多人对上刚才尽有的一千多人,是八十倍的比例,不由他们张开嘴,半天合不上。
后怕过后,又心中喜欢,有这么多人在,自然是有饭吃的。
谭直的入山口本在,可萧护不从他那里下山。下山后怎么办,他早就和将军们商议好。下山后,先要夺一块地方为根本,从那里发展起来。
因为要进京救张阁老、田品正等人,这地方又要离京城不远,方便出兵。又念念不忘郡王们逼进山的“情意”,萧护决定奔袭五百里,从临安郡王封地上下去,在他封地后撕一个口子出来,再往京城去。
路上,还可以顺便报报仇。从那里去京城,少说经过三个郡王封地。
当天,山路奔出两百里。新收的方历,吴代,邢三本更惊更佩,这一行人中还有女人,还是让人流口水的女人,可她们骑马在山林中毫不后退于男人。
最后面余明亮护的女眷中还有大肚子的孕妇和上年纪的奶妈,他们要是见到,更要吃惊才是。谢少夫人和吕氏等人催促身子方便的杨氏、颜氏和祝氏跟随夫人,这里把车找出来,她们坐一阵子车,路不好过车,就下来慢慢的走。
三爷萧拔不在,谢灵运自然相陪。他一手扶着妻子,伸一根棒子给吕氏扯住。分明另外还有士兵,可谢灵运也做得分毫不丢。
留下伍林儿照顾翠姑她们,翠姑等人才不要他扶,全自己走,伍林儿就去照顾奶妈们。奶妈陈氏和冯氏,小孙氏在一处,小孙氏才来没多久,倒要奶妈们照顾,不时气喘吁吁,自己又撑着不肯说。
小孙氏再累,也是欣喜的。梁源吉本来想送她去江南,可见到老帅后就放下这主意,急着先见萧护。小孙氏又求他:“夫人也在,带我同去如何?”又道:“宫中托你带的东西,全是重要的,不能耽误。”
梁源吉带着那么重要的东西,他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那盒子因没有钥匙,就一直不打开。
在老帅走时,梁源吉让小孙氏同去江南,小孙氏再一次拿女眷们当例子。当时在山谷中,也不能把自己退回京中,小孙氏羞羞答答,大胆地道:“你要从军我不拦着,可为公公和两个婆母着想,给我一个孩子,我再离开。”
平江侯为父亲和自己母亲想想,他还是不肯承认为老孙氏,就答应下来。当晚夫妻同房,欢洽融美。
认为自己是赖在这里的小孙氏,不能支撑时才坐下歇息。好在路好还有马骑,她虽然才学,却能代步。
萧护悄悄穿过山林,与五月底到达指定地方。
夜晚来临,和姚兴献等人往下观看。星月无边,此地空朗,往下一看可达百里之外。见有不少城池隐有光亮,萧护中肯地道:“临安郡王孙珉,还是一个能干的人。”
不像有些郡王,为什么别人乱中要反他,是他自己税不时的加,不给人安生日子过。
此时孙珉和萧护都没有想到,他们就只有百里之遥。大帅静夜山石上看,视力百里外是方圆百里,不管南北西东,在大帅面前的全能隐约一看。
而孙珉,就在萧护明天下山的正对面城池中。
孙珉在行宫中忧愁。这是一座不大的行宫,是旧朝里皇帝行宫,孙珉祖父修建过,一代一代传下来,为郡王视察时居住。
行宫华丽,过于大富户。
五连枝的青铜灯下,烛光把灯架上花纹照得如鬼影山君。临安郡王眉头紧皱,负手心事重重。他从去年回来,日子就一直过得紧张兮兮。
虽然补充不少兵源。
乱民们四起,孙珉是不放在心上的。陆顺德也好,九天玄女也好,不过乌合之众,他日一统江山的必然是自己。
是以他忧愁。
韩宪王也在,听说又有了三个儿子,分别为曹娟秀、夏氏、纪氏所生。有儿子不过是有了继承人,让孙珉犯愁的是韩宪王一脉一直能战,虽然有一个顾良能缠得他不能走开,可他日还是劲敌。
而孙珉,封地上也有乱民起义,又有王源等人不时来侵扰一下。数次去信袁朴同,袁朴同竟然不作回应。他管不了玄武军,也好歹有个回话吧。
一字不回。
好吧,孙珉从皇帝的角度上去想,就能原谅袁朴同。听说他头发全白了,他可才三十出头。边城不是好守的,临安郡王只躲避玄武军,暗地安慰自己,他年登帝,这全是自己的人,没什么好计较的。
但有攻城,孙珉就让闭城不出,也不还手。玄武军们就寻找孙珉行踪,有几回快逼到孙珉面前,孙珉不是能战,只是避让,玄武军们还要守关城,就没有交成手,没有形成自己心中的为大帅报上仇。
玄武军可以不计较,韩宪王迟早要交手,他现在不能出来,这事情就放一放。
让孙珉头疼的,是余下的郡王们。
对于去年一年,谁要当皇帝谁就倒霉,孙珉致信于各家郡王,和他们约在中立地方上会面,心想太太平平的商议立帝大事,打来打去也没意思。
郡王们来了十分之七,坐下来就吵。有几个人没有来,孙珉提心吊胆。
这几个人中,一个是死去的,在当地小有清声,贵简王也一直猜忌他,他也能为自保卑躬屈膝。
孙珉以前就知道他,当时先帝在,孙珉为以后当皇帝让人四处寻找贤才能将。他早有夺位之心,只是张守户先动手。临安郡王,就知道贵简王旁支有这样一个人。
他叫孙琥,生下来有异相,手长腿长,过目不忘。因为是旁支,能袭贵简王的爵位,贵简王屡屡上书,几次要置他于死地,都被孙琥躲避开。贵简王在京中重伤,他一死,孙琥头一个反了。
他反的就是贵简王,自号为梁山王,文才武功都不错,手下儿子女儿全习武,迅速和台山王结成亲事,只有最小女儿待字闺中。
他头生异角之势已出。
孙珉招孙琥不来,是一个心病。又一个心病,文昌郡王的一个庶女,从没有听说过她,在文昌王尸骨无存的死后,文昌王妃在娘家兄长的帮助下把封地治理得大乱分散为人所夺,又携手进京后,这个现在自号为“英武郡主”的孙姑娘,借助手下一个忠心老奴,此人有一把子力气,领乱民而起,占了文昌旧王的一部分封地,也拒不和孙珉往来,据说向她求亲的人不少,此郡主正在寻亲事以为臂膀。
头一回一个女人成了临安郡王的心病之一。
本来并没有把英武郡主放在心上,可这郡主在文昌王妃自京中没讨到好处回来时,把自己嫡母和同父异母兄弟们绑了,一一斩首,亲自观看,并轻蔑地道:“不能理民生,四处哭诉也无用,留你们何用!”
有人说她出身低贱,母亲只是文昌王内宅中扫地的一个小丫头,有一天文昌王酒醉,无意行事有了她,受内宅中欺辱太多,借此报了私仇。
文昌王妃的娘家,也早让她杀了一个干净,也说过,斩草要除根。
女人一旦狠辣起来,是狠过男人的。
这样的行事,让孙珉听过一回就不敢忘。
好吧,这也是一块心病。再来台山王很狡猾,风向不对,皇帝也不要了……
最大的一块心病,隐隐在孙珉心中,就是萧护,理当还在!
只看萧家在江南风生水起,过得日子滋润无比,就知道萧护还在。孙珉曾让人几下江南窥视,都说江南水军昌盛,骑兵也威武。
要是死了儿子,老帅正在壮年,还不立即挥师和郡王们拼命。萧护可是独子,只看韩宪王死了长子如丧考妣,就知道萧家是没事人一般。
顾良能先杀韩宪数子,在韩宪王回师时,留下他长子王妃尸首在城头,算是欢迎礼。韩宪王在路上就心伤幼子之死,又见到长子和发妻尸首,大病三天不起,受顾良能逼战,带病起身迎战,这病一直病到过了夏天才好,他身子受损,又忙于应战,一直再没有孩子。
后宅里曹娟秀、夏氏、纪氏所生三个儿子虽然可爱,可韩宪王几乎不能看到。他一看到三个儿子,眼前就出现长子身影。
又有几个幼子虽少年,也能帮助理事,父子们要么对过兵器,要么吟诗唱和过。几时想到几时伤心。
再有韩宪王也要女色,发妻却是长子生母,一朝死去,内宅里争风不止,韩宪王怒起来
,把曹娟秀、夏氏、纪氏都鞭打过,才算安生一时。
背后偷偷摸摸的,他也不能知道。
他心伤发妻爱子离世,不能自己。
要知道有的郡王府中有一个儿子就足够喜欢,顾良能一气杀光光,报自己几个哥哥和父亲死去之仇。
韩宪王从此落下头疼之症,时常暴躁。
这才像是死了爱子的人。
萧家老帅和韩宪王相比,那叫一个乐呵。
孙珉派去的奸细曾在街上见过老帅,老帅和鲁永安的父亲上街吃酒,自然是笑容满面而行,死儿子的人才会这样。
萧护不死,是心中大患呀。
临安郡王也自掂量,在京中几回逼迫萧护,他必定怀恨在心,他要还在,只怕头一个来找自己。
他出现在这离山口的城池里,也是时常来巡查之故。
最想给他一下子的大帅,在离他不算太远,一天可以到的山上,他的头顶上!
天光微明时,萧护八万多人如下山猛虎,积蓄了一年的力气,全发泄出来。守关口的将军根本不是对手,让萧护生擒。
有人送到大帅面前,见一个青年目如朗星。他引起这一场杀戮,却面色平静,问:“你愿意降我否?”
将军战战兢兢:“敢问姓名?”本能的认为这不是常人,而所来之兵,也全是受过训练的强兵。
青年扬眉,恰似天边启明之星。他淡淡:“本帅萧护!”
这个名字带来的冲击比见到一批忽然出现的士兵还要大,守关口的将军惊恐万状:“萧……萧护……。!”
天呐,大帅萧护!
不是说他死在郡王们合兵中。
这忽然而来的消息,让听的人几乎猝发心疾。
将军不愿意降,最后硬骨头愿意受死,他泣道:“以报临安郡王!”萧护看他忠心,剥下他的衣甲,放他便衣离去:“给临安王带句话儿,我萧护出来了。”
大帅说得随随便便,全然不管这个消息举带给天下人多少震撼。
会有多少人因此流泪感谢上天,又会有多少人咬牙切齿恨上天不开眼……
萧大帅只说得若无其事,好似春花开明月来一般。到了时候,自然春花开明月来,本帅也就来了。
这将军是真的很忠心,他愿意死不愿意降,是知道孙珉就在不远处。此时为性命,应该说降。可降而不说,不是对不住才降的萧护。说了,又对不住郡王。
他选择死,不想反得性命。没有马,仗着腿脚不错,硬是先于萧护的马匹一步,跑到城中报信。
萧大帅总要整兵,打扫战场,再留下一批人守这里。他徐图中原,要问鼎九洲,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上。
让人打扫关口房屋,让人接后面女眷过来。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哪一个大帅也不要丢下。女眷们直到晚上才到。
大帅亲自出来迎接,立于道边儿笑:“累了,怎么不用担架抬着?”吕氏抹面上汗水,如今也敢对大帅答言,笑道:“这是要走的月份,大帅不嫌我们拖累,我们不急。”
谢少夫人手中摇着一枝子花,也敢和大帅说笑:“有大帅在前面打,我们安心在后面采花儿呢。”
谢灵运手中,还为她握着一把子花,春红浓绿,衬上几个女眷们就更好了。
萧护大笑出声,此处还高,手指前面城池:“明天,咱们就去那里住,住下来,好生吃一顿,再给你们买花钱。”
见奶妈们相互搀扶着过来,大帅走上几步一手扶住一个,笑道:“妈妈们也有。”奶妈们装生气:“这是打趣我们,我们上了年纪,就有花,也戴得不如奶奶们好看。”陈妈妈道:“咱们不和他生气,回去告诉老帅打他。”
萧护嘻嘻:“上年纪也要戴花才是。”
谢少夫人等人欢喜而去,提醒大帅不要忘记。小余将军护送到此,前来缴令,小声商议:“别把我们忘了,要是忘记了,小妹岂不罗嗦?”
“有月儿一个捣蛋鬼还不够,你们全上来了!”萧护才板起脸,见林家两个表弟和贺家一个宝贝表弟提着剑过来吵,吵得不可开交时,一定要表哥来评理。林长公子道:“那当官的是我杀的,”贺二公子脸红脖子粗:“分明是我放的箭!”林二公子插一句:“没有我,你们哪成?”
萧护面无表情走开。
三个宝贝表弟跟在后面吵。
苏云鹤不吵,他在和平江侯争:“以后我宰的人,你退后,这叫抢功!”梁源吉初到这里,处处低身份,先是赔笑:“好好,我不是帮你一把。”苏表弟是别人让他,他就一定要喘,没好气:“谁要你帮!”
嘀咕着不停,梁源吉也傲性子的人,恼了:“值得说半天。”苏表弟转过来再哄他,两个人这才和好。
当晚萧护歇在这关口里,夜晚来临,繁星满天。大帅负手出来走走,看四野莽莽,无处不是清风。而战火四起,让人痛心。
萧护抚自己肩头,问自己,这偌大的担子,你挑得起来吗?再一横目,豪气顿生,对耿耿银河,生出气吞山河之声:“挑不起来,也须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