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笔在手,与以往写信细细琢磨不同,邱晨几乎提笔就写,落笔包含了怒气,本来谈不上风骨的字,这会儿就愈发凌乱潦草起来。好在写的字不多,不过寥寥数字。落笔一气呵成,邱晨也不再看,收拾好笔墨,回头纸张也干了,卷了卷就塞进铜质的信筒中,用火漆封了口,径直交给了车外的秦礼。
“送回去吧!”
邱晨脸色不善,秦礼心下疑惑,却也不敢在这档口询问夫人生气的缘由,只当自己没看见,拱手接了信筒,跟秦勇叮嘱一声,圈马回头,径直回安阳城去了。
将信送出去,邱晨仿佛也略略解了些怒气,将被她揉成一团的信笺拿起来,几乎要扔出车外的时候,又缩了回来。
虽说杨璟郁被限制在京城不得出来,但谁知道那人有没有暗线人手,她和秦铮往来的信件还是妥善些吧,这种字纸之物处理不妥当,可是最容易出差池的东西。
想了想,邱晨将纸团又捏的紧实了些,随手塞进腰间的一个荷包里,这才放松了身体倚在大迎枕上,闭上了眼睛琢磨开了。
那人毕竟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不管秦铮该不该将这件事捅到天子面前,如今既然天子发了话,就是无法违拗的,之前她赌气写下那么一封信,也不过是忖度着秦铮用的是私信,而非走的官面途径,她下意识地知道自己有那么一线任性的余地罢了。真要是下了圣旨之类,估计她也只能没骨气地将家良送出去。
那么,若是人家不接受她信中的要求,她也要做好准备才是,别到时候真的要人了,她傻了眼。
嗯,回去就寻摸一个机灵的跟着家良学手艺去,别的不学,就教他怎么烧制千里眼玻璃一样就成,万一到时候要人,她也有人可送。当然了,哪怕有一线可能,她也不会随便将人当做物品般送出去。好端端的小子若是进了那高墙之内的地方,说不定还要净身……那可真是要毁了!
“姑姑,姑姑,到了!”俊礼小小子扑上来,拉着她的手将邱晨从冥想中唤醒。
邱晨眨了眨眼睛方才回过神来,伸手捏了捏俊礼鼓鼓的包子脸,抬眼看看车外越来越近的庄子,笑着揽了俊礼,又忙着招呼俊言俊章:“你们两个别急着往下跳……我还有话要交代!”
俊言已经把着车厢门,大半个身体都溜到车辕上去了,听到邱晨这句话,不由苦了脸,转回头来问道:“姑姑,您还有什么事吩咐啊?”
邱晨挑挑眉,嘴角慢慢展开一个微笑,和气道:“俊言要是急着下去就去吧!”
“嗳!”俊言闻言一喜,欢快地就要走出车厢跳下去。
只不过,没等他实施,就被俊章和阿福一边一个给拉住了。
“你们拉我作甚?你没看到那边儿都坐船下湖了?再晚人家去了湖深处,咱们就跟不上了!就白来了!”俊言急得小脸儿涨红,有些气急败坏地嚷嚷起来。
俊章这会儿很有做哥哥的样子,提手拍了俊言一巴掌,背着邱晨给俊言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道:“你是真想打眼啊?你自己看……”
俊言小子莽撞,却并不傻,竟俊章这么一提醒,立刻抬眼往自家姑姑脸上看去,这一看不打紧,当他看到邱晨脸上挂着的笑,眼睛里却全是戏谑表情后,竟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姑姑什么时候这么好脾气了,突然这么好说话哪里是什么好事儿……他说姑姑怎么突然变得好脾气了,原来这是挖了个坑给他跳哇!还好,还好!
咧咧嘴,俊言扯开一个很生硬的笑来,看着邱晨磕磕巴巴地开口道:“姑姑,您还有什么吩咐?”
邱晨斜睨着松开了俊言避到两边端正做好的俊章和阿福,笑眯眯地转回目光看着俊言道:“不是急着上船去么?怎么不去了?”
“唔,不急,不急!”俊言连连摇着头,过了又觉得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又讪笑着转圜道:“这不是等着姑姑吩咐嘛,姑姑吩咐完了再去不迟!”
邱晨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轻哼,目光一转,扫过俊章阿福和俊言,然后才施施然开口道:“今儿下湖采莲蓬,我给你们约法三章……”
俊言一听就苦了脸,张张嘴,却在邱晨赚回来的犀利目光下咽了咽口水,终究没敢发出一个字的异议之声来。
俊章和阿福倒是乖巧的很,规规矩矩地拱手称是--
“侄儿谨听姑姑训示!”
“儿子听娘亲吩咐!”
俊言眨了眨眼睛,看看俊章又看看阿福,终于反应慢半拍的想到自己还没表态,连忙也有样学样地坐端正了。只是没等他开口表态,邱晨却已经开口宣布起来:“第一,上船必须听从船工的指导,不许随意乱动乱行乱语;第二,不许单独行动……第三,不许饮生水、吃生菱角鸡头米诸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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