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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套白玉嵌宝头面,底料所用白玉白腻莹润,如膏如脂,雕琢成钗、簪、钿、华胜等造型,再在白玉之上,用红蓝宝石、碧玺等雕琢镶嵌成花草虫鸟花纹,叶子碧绿,花瓣粉红、粉白、正红、紫红,颜色绚丽造型逼真,而且,看得出所用材质都是极好的,无论是做地子的白玉,还是镶嵌装饰用的红蓝宝碧玺等宝石,无不色泽莹润透彻,没有任何瑕疵。
邱晨一打眼,不由暗暗吸了口气,这套首饰实在是很精美,也实在是太贵重了!
这李夫人为了答谢她请来穆老头儿,居然拿出这么贵重的一套首饰……可见,她对于邀请穆老头儿治病调理身体极为看重……给她这一套首饰,穆老头儿请来固然可以作为酬谢,或者她出古医方的抵偿。此时就给她这个,想来也不乏督促之意。
拿人手短,只要邱晨拿了这一套首饰,邀请其神医来自然会更加尽心竭力一些。
不过一两息时间,邱晨就收回了目光,将匣子重新盖上,双手托着又送回李夫人面前,同时笑道:“夫人厚爱了。这般华丽贵重的头面,我实在是受之有愧……”
李夫人却并不接,含笑慈和道:“你这孩子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别怪我训斥你,你这可是忘了‘长者赐不敢辞’的古训了?你是我的媳妇儿,我这座长辈的给你套头面,难道你也不肯收着?”
这话说的……若是不收这头面,倒成了她不承认是秦家的儿媳,不承认李夫人这个‘婆婆’了。再进一步说,可就成了不孝、忤逆了……
邱晨飞快地转了转心思,也就将匣子收了回来,欢欢喜喜地曲膝致谢:“刚刚看到这一匣子东西如此华美贵重,我也是一时太过惊讶了……其实,一看就爱到了心里去了,手伸出去就后悔了,就怕夫人真的收回去了。”
说着,邱晨拍了拍胸,舒了口气:“呼,好在,夫人没有改了主意!”
李夫人有些反应不过,盯着邱晨看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撑不住捂着嘴笑起来。
“你这孩子……哈哈,看着平时挺严谨的,原来居然是这么个爱弄鬼搞怪的!哈哈……”
邱晨瘪瘪嘴,拍了拍手里的匣子,笑道:“夫人拿出这匣子好东西来,把我欢喜的傻了,不知不觉就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行了,这以后,我这贪财的名儿可就算传出去了,唉!”
这一番话颇有些惫懒的味道,惹得屋里众人笑声又起,李夫人边笑边道:“看看,这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卖乖啊!”
正说笑着,一身葱绿色锦袍的少年走了进来,一脸惊讶地看着屋里笑得毫无形象的众人,目光一转,然后落在了屋中唯一一个还算矜持的女子身上。
“哎,灏儿,你今儿回来的怎么这样早?”李夫人看到儿子,脸上的笑容虽然敛了些,但那从眼底流溢出的欢喜却真诚了许多。
秦灏上前,不等他行礼,已经被李夫人一把拉进怀里,在他的躲闪之下仍旧是上上下下地摸了个遍,这才像是放心了一般,指着邱晨道:“还不见过你大嫂!”
秦灏回头看了眼邱晨,心中疑惑更甚,不知道想来不喜大哥,据说敬茶时还跟大嫂发生过龃龉的母亲,今儿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不但说说笑笑的很开心,这会儿居然还主动让他见礼……
心中虽然疑惑,但秦灏却仍旧听从母亲的安排,离开母亲怀抱,略略整了整衣衫,恭恭敬敬向邱晨就是一个长揖。
邱晨这会儿已经将手中的匣子递给了身后的丫头,见秦灏给她见礼,也大大方方地略略一福身算是回了礼,随即从荷包里摸出一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筒状物,递给秦灏。
“那日没见到六弟,嫂子备下的见面礼也没能给六弟。这是个小玩意儿,六弟留着玩吧,那些礼物,过了我再打发丫头们送过来。”
邱晨递过来的物事入手沉重,微凉,秦灏毕竟还是少年心性,拿到手里没见过的新鲜物事忍不住就细看起来。只是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机巧,不由疑惑皱起了眉头,这个物事表面精致,还有繁复的雕花装饰,却只是紫铜所造,说起来,若没有其他机巧,仅仅是只紫铜的管子拿来做礼物,岂不失礼?
邱晨自然看得出他的疑惑,笑着指点着那紫铜管子的中间,提点道:“六弟握住两端旋转一下试试。”
秦灏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握住铜管的两端微微用力一旋……“咦,居然能够拉长?”
说着,秦灏手下动作加快了几分,很快就拉伸到了极致,这根铜管从拇指大小变成了两个拇指大小……
秦灏这一回没等邱晨指点,而是拿起来四下仔细端详,很快,他就发现紫铜管子两端居然都有机关,一头是豆子大小的孔洞,装着一小片琉璃,另一端几乎整个截面都是琉璃。
琉璃么,自然是通透的。秦灏拿起来,先将面积大的部分放在眼睛上观察,无果。然后又倒过来,将小琉璃那一端凑到眼睛上……唔,朦朦胧胧的一片光亮,影影绰绰的却不清楚。他下意识地转身调整着方向和光线……嚇!哪里来的怪兽张着血盆大口!看那猩红的唇和森白的牙齿……
“啊!”秦灏吓得惊叫了一声,一哆嗦,差点儿将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众人都关注着他的动作,原本看着他兴致勃勃地研究礼物呢,突然这么一声惊叫,将屋里的众人也给吓了一跳。
倒是邱晨顺着秦灏的方向看过去,恰看到门口走进来一名二十许的美貌女子……原本笑靥如花的,也被秦灏的惊呼吓得怔在了那里!
邱晨略一思量也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微笑着上前,也没理会李夫人瞬间盯过来的犀利目光,只对秦灏笑道:“六弟,是大嫂忘记跟你说了,此物名为千里眼,只要将其覆在眼上,就能看到很远之外的物事。当然了,千里之名有些夸大,三五里路外的东西倒是能够看清”
“哦,这当真就是千里眼?”一听邱晨所说,秦灏也想起曾经仅是听说过的神奇之物,刚刚的惊吓瞬间消失不见,只绽开满脸的惊喜来。
邱晨含笑点点头,笑道:“此物适于远观,六弟若想看它的神奇之处,还是走到开阔处才好!”
“好,好,好!”秦灏连声答应着,也顾不得跟母亲告诉,握着那只小小的千里眼直奔出去,先站在屋门口看了一下,觉得尚不满一,随即又径直一路奔出菡萏园,站在菡萏园门口向东侧中院方向看过去。
李夫人看着儿子如此,哪里放得下心来,连忙起身追了出来,邱晨也就跟着李夫人出了菡萏园。她们行动,那些丫头婆子跟自然要跟着,就是不想着尽心伺候,还想着看热闹呢。
这一群人呼啦啦刚刚出了菡萏园,就听到秦灏惊喜地连声叫嚷:“啊,真的,果真看的清清楚楚……啊,中院那边走来好些人……咦,这个人留着胡子谁啊,一把年纪还穿了绛红袍子……这螭龙玉带扣倒是跟爹爹的相仿……”
邱晨给秦灏的这只千里眼,是特制的,不管是镜筒还是里边用的玻璃,都要求工艺极高,一共造了不到十只,邱晨挑选之后,最后合格的也就七只。俊言俊章兄弟自然有一只,阿福阿满兄妹俩也得了一只。剩下的五只就被邱晨带进了京城,并将其中一只戴在了身边,就是想着万一遇到今日这种情形,拿来做礼物的,倒是没想到,第一个竟然送给了之前根本没想着多交往的梁国公嫡次子秦灏。
那边秦灏大呼小叫地欢呼大叫,李夫人也就放下心来,看着儿子欢快的身影不由自主地跟着欢喜之后,又瞥了旁边微笑而立的邱晨一眼,难免又有些不是滋味儿。
儿子虽说是幼子,又在她手里宠着长大的,却最是温文,极少如今日这般欢呼跳脱,不顾形象。不就是个小铜管子么,能值什么,居然还被说成是千里眼……主要是,儿子对其他女人送的东西这般喜欢,让她有些吃味儿。这可是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的,又那般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
不得不说,有时候女人的心思很诡异,真的没处捉摸,也没法理喻!
邱晨对于李夫人心中所想自然不知道,她顺着大呼小叫的秦灏观察的方向看过去,遥遥地,就看到从正院方向走过来几个人,为首两个气宇轩昂,形容步态都多少有些眼熟……
嗯?眼熟?
邱晨微微愕然着,就听到了那边秦灏有一句:“……这人手里拿的扇子怎么也是富阳山水图……跟爹爹的居然一样……”
对照这句话,邱晨再去看那边走过来的为首两个人,一个俊逸挺拔,一个微胖雍容……那俊逸挺拔之人身穿一条天青灰的长袍,头戴青玉冠,腰上系着一条青色嵌白玉腰带……看衣冠颜色特征正是秦铮,那另一边稍矮微胖气度雍容的男人就不消说了,自然就是秦铮和秦灏的父亲梁国公秦修仪了!
“六弟!”邱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出声提醒秦灏。
可惜,秦灏全神贯注在千里眼的奇幻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提醒。李夫人等人则是因为全神贯注在秦灏身上,同样没有注意到越行越近的秦修仪和秦铮一行人。
“六弟……六弟!”邱晨又提醒了两声。
秦灏很不在意地挥挥手道:“大嫂,我再看一会儿……”
他的话未说完,就听那边一个婆子的声音:“老爷!奴婢给老爷请安!”
邱晨回头看去,就见钱氏从前院回来,恰遇上秦修仪父子,连忙请安,并提高了声音,提醒那边明显没有察觉到老爷走近的众人。
李夫人瞬间回神,转眼看过去,登时露出一脸的惊讶来,连忙就叫秦灏:“灏儿,灏儿……”
邱晨看这情形,也不再站在前头碍眼,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站在旁边。
秦修仪根本没有理会钱氏,大步地走过来,秦灏仍旧举着千里眼在看,只不过觉得千里眼所见居然模糊起来,还疑惑地嘟哝:“怎么又模糊了?刚刚那个人呢?”
李氏上前两步,扯住秦灏提醒道:“灏儿,你父亲过来了。”
若说秦灏最怕的是谁,就是这个看似温文尔雅,对他却要求极为严格的父亲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当年对秦铮的忽略,让他心生了愧疚,是以,对前头五个孩子都没怎么理会的秦修仪,却对这个嫡次子要求格外严格。除了早晚饭请安问候外,就不让秦灏过多的在后院流连,更别说菡萏园里聚众玩笑嬉闹了。
一看李夫人带着一大群丫头婆子围在秦灏身后,秦灏还大呼小叫的,秦修仪就冷了脸。
“没规没矩的,都聚在一起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突兀的一声怒喝,不但让一干丫头婆子们瞬间噤若寒蝉,就连李夫人和刚刚还欢喜雀跃的秦灏也瞬间变了脸色。
秦灏下意识地低了头,垂了手,将手中的千里眼握紧,又小心翼翼地将手背在身后,往后退了几步。邱晨刚刚就站在他不远处,秦灏这一退,竟来到了她的近前。
眼看着秦灏背着手往自己这边递了递,显然是示意自己替他掩藏,邱晨略一犹豫,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却并没有掩藏,只是拿在手中。
好在,秦修仪并没有当着一大群丫头婆子继续发作,怒哼一声,抬脚径直转了回去,只不过,临走之前叫了一声:“灏儿!”
秦灏被点了名字,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惨白着脸一脸畏惧地回头看了看自家娘亲,却不敢耽搁,跟在秦铮和两名小厮后面去了。
眼见得秦灏被秦修仪盛怒之下带走,李夫人是真的害怕了。脸色惨白着,嘴唇都微微地哆嗦着,眼巴巴地看着渐行渐远的儿子,焦躁道:“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老爷,老爷会打灏儿的!”
看着她这样一副疼爱儿子的慈母模样,哪怕之前有什么隔阂龃龉,这会儿也难免会生出些不忍来。
顿了顿,邱晨走过去扶住她,宽慰道:“夫人莫怕,老爷疼爱六弟才会严格要求,之所以责备六弟,也是希望他有所成就。”
李夫人又是心急又是担忧,这会儿完全是慌了手脚,满心慌乱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什么了。
听到邱晨这么规劝,一下子想到丈夫对大儿子大儿媳颇为另眼相看,若是能让大儿媳去劝劝,说不定能让儿子少吃些苦。
犹如溺水之人抱住了一片可能逃生的浮木,李夫人一下子反手抓住了邱晨的手腕,因为心急有些理智混乱,她手上的力量大得惊人,邱晨的手腕上仿佛被两把铁钳夹住,片刻就连腕骨都生生的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