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手中那张照片,已经被紧紧攥在另一只,五指修长,苍白如玉的手中。
独孤明的目光,牢固的胶着在照片中那个女人的面庞上,在一霎间,双瞳骤然血红如涂。
就在这时,似乎感觉到什么。
他立刻扭头向车窗外看去。
坐在他身旁的雷赤乌,以及前排的成易和莫难,耳中都听到一阵急促的,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这种对僵尸来说无比龟速,笨拙而滞缓的脚步,即使对孱弱,体能很差的人类来说,也算不上矫健。
由此可见,这个人,实在不是个擅于运动的人。
但是却以这种超出她(他)身体负荷的速度奔跑,想必她(他)的身体,会吃不消。
果然,一分钟后。
宝芙那满头大汗,气喘嘘嘘,一看就已经累得半死的身影,从车窗边咚咚跑过。看起来,她已经这样跑了不短的路。起码是从一里之外的车站跑过来。
“她在找什么?”
莫难注视着远处那个黑发被风弄得散乱,脸蛋涨红,黑眸亮晶晶的少女。
背囊被她随意丢在地上,而她像一个田野中的拾荒者,在她家门前那片空地上,专心致志的寻找着什么。
垃圾桶,树下,花坛,每一道石头缝。
所有能找遍的角落,宝芙都没有放过。
风撩拨着她乱糟糟的发绺,不断拍打她的脸蛋,似乎在催促她离去,而她始终充满虔诚的希冀。
“前天,昨天,都在找呢。”成易喃喃自语,把手肘枕在脑后,让自己稍微放松点儿,“——还真是锲而不舍。”
这两天他差不多每分钟都蹲在这里,所以对宝芙的一举一动都很清楚。
不知道是什么宝贝,令这丫头丢魂落魄的,非要找到才肯罢休。
让旁观的人,都觉得她可怜。
这时,几个坐在车里的人,看到宝芙的脚步,停在那棵树下的草丛里。
那是片茂密枯黄的狗尾草丛,正随着清风摇曳。偶尔,一点银色的闪光,在被风扯得露出根部的地皮闪烁着。
宝芙的眼睛亮了一下。
她弯下腰,伸臂拾起那个银色的东西。
在远处的成易、莫难,雷赤乌也看得分明,那是一枚十字架吊坠。普普通通的银色十字架而已,链子都断了。
然而,宝芙小心翼翼把它握在手心里,先是贴在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随后又把它贴在胸口。
少女温暖的,心脏在跳动的胸口。
一动不动,静静注视着这一幕的独孤明,暗红的眼眸深处,像是有两团噬人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远处少女纤柔的身影,被牢牢囚禁在那双红瞳之中。
仿佛被地狱的血火焚烧。
“知道吗?连狗尾巴草也有花语呐——”就在车厢里一片闷寂,连呼吸都听不到的时候,成易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哧得一声笑出来,“狗尾巴草的花语就是——不被人了解的爱——可是,真的搞不懂,狗尾巴草,到底是花还是草啊?”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过了片刻,独孤明低沉沙哑,带着秋风般清凉的声音,静静响起。
“成易,去洗马桶吧。”
“呃?”成易隐隐感到一丝不妙,“……殿下,这是对我的惩罚吗?”
他这才想起,自己今天似乎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对太子殿下有失恭敬。不过结果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毕竟只是洗马桶而已,与什么老虎凳辣椒水之类的相比,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误解了仁爱的独孤明太子殿下。
就在成易为独孤明的宽宏,感恩戴德之际,他耳中再次传来独孤明寂凉的声音。
“今天日落之前,洗干净,这座城市所有的马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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