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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内,高朋满座,秦王赵诚设宴为耶律楚材接风。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地借耶律楚材,夸奖赵诚礼贤下士,这人多了,便夸起来没完没了,直到赵诚面露不耐烦之sè,众人才止住这一话题。耶律楚材的病容多了几份红润之sè,显然他能得到赵诚如此优待,内心十分激动。
王若虚与元好问等文士也被赵诚邀请来赴宴,此前赵诚并未亲自召见过他们,只是吩咐郭德海为他们提供方便,他们也心知肚明。李俊民在这些人当中极为超然,因为他在金国迁都汴梁时就隐居嵩州,早就对时局失望透顶,这次来洛阳只是以文会友,并无他意,此人自号鹤鸣,以鹤自喻,极为孤高。赵诚邀请他来赴宴,他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不管他愿不愿意,自己只要还在淮河以北居住,就只能当赵诚治下臣民。
武将们嚷嚷着痛饮,向赵诚祝酒,虽然吵闹了一些,但是却无半点不恭之sè。文人们则是心中忐忑,他们在如今的秦王面前,只能感到威压与王者之风,一个新的皇帝将在此登基,坐拥天下,而他们仍在彷徨、惊疑与恭敬之中徘徊。
酒过三巡之后,赵诚开口问元好问:“听说裕之最近在忙着收集散诗文?”
“回国主,确有此事!元某ri前收集百年来文家之遗文,已有小成,集之名曰:《中州集》。”元好问回道。
“中州?”赵诚心想这中州便是指中原,或者说是金国了,“裕之这是要以诗为史吗?这确实是一件值得费心费力之事。倘若集成,不如付之书局,让天下读书人都可以一读。”
元好问听赵诚居然十分赞成,既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遂道:“元某必会交予书局印成诗集,传扬于世。
以元某观察,国主不仅武功盖世,文治亦非同一般,各地私学方兴未艾,工院发明木活字印刷,亦让书籍大量印制,天下寒士皆可买得起,善莫大焉!”
这元好问总是以金国遗老自称,这一点虽让赵诚不喜欢,不过也无害处,他这忙着收集金国历代文人墨客的诗文,倒省了赵诚不少事,朝中秘阁的进士们整天也就忙着收集民间诗、书、画与金石、曲谱这些事情。
“裕之所言甚是!”耶律楚材奏道,“如今我大秦国各地私学兴起,知名的有中兴府贺兰书院,陕西有长安书院,河东有中条书院,每年科举中举者,七成以上皆出自这三家书院。近来北平新设燕山书院,乃北平行省刘敏所创,各地蒙学、小学层出不穷,河东即便是村夫农家,家中亦有藏书。凡各地书院、学校,有教无类,崇尚特sè,为朝廷培养诸般人材,这全是国主的善政。”
赵诚面有得意之sè。又问道:“裕之。对于经济学如何看?”
“孔孟之道。虽是道德之学。讲究正心修身养xing。但若用来治世。失于缺少实务。至于经济学嘛。倒也是贴切实事。”元好问道。“儒学治心。若一州一县之臣心术不正。则良法亦枉然。”
王若虚道:“孔子为百王师。立万世法。今庙堂虽废。存者尚多。宜令州郡祭祀。释奠如旧仪。近代礼乐器具靡散。宜令刷会。征太常旧人教引后学。使器备人存。渐以修之。实太平之基。此乃王道之本。今天下广远。虽国主威福之致。亦天地神明yin所祐也。宜访名儒。循旧礼。尊祭上下神祇。和天地之气。顺时序之行。使神享民依。德极于幽明。天下赖一人之庆。”
“哦。王学士所言甚是。”赵诚点头道。耶律楚材瞧了瞧赵诚神sè。便知赵诚对元、王推崇孔孟之道其实很不以为然。赵诚可以包容文人所持之论。但却有自己地看法。
“从之兄高论。令耶律折服。”耶律楚材帮衬道。“国主不如下诏。以孔子五十一世孙元措袭封衍圣公。”
“准!”赵诚点头表示同意。
“耶律大人谬赞了,此乃刑州刘秉忠所言。”王若虚道,“此人是年轻一辈中极有抱负之人,才学一流,可堪大用。”
“真定李冶李仁卿曾对孤言,世非无材,但恐用之不尽耳。孤每每想起李仁卿之金玉良言,便知孤其实差得太远。”赵诚却道,“孤求贤若渴,今河南方下,各州县皆需治世之材,只是总有贤士不甘为孤所用,莫之奈何?”
赵诚的话让在场的遗老遗少们觉得很尴尬,王、元二人千方百计地聚集名士,那中条书院一大批遗老们每年都培养不少学生,其实也就是为大秦国准备的,说明他们对赵诚其实是相当佩服和尊敬。文人们的这种心态,其实是很矛盾的,既想保持自己的所谓名节,也想赢得新朝的尊重与认可。
元好问道见赵诚的目光盯着自己,只得道:“但凡新朝建立,旧朝灭亡,总会给旧朝修史,以史为鉴也。今金源氏已亡,听闻大军破汴时,宋人取金银女子,唯有国主不忘收集金主起居实录、敕令、典籍,令我等折服。元某愿以布衣之身参与修金国史。”
“裕之这是搪塞孤吗?”赵诚闻言微有怒意。
耶律楚材见气氛有些紧张,连忙说道:“修史本就是一件费心费力之事,需有贤士主持,计较方法得失,窥得门径,方可修好前朝史书。元裕之乃旧朝人,又熟悉金源氏典故制度,有他参与,正是求之不得之事。”
赵诚点头道:“准!”
元好问这才稍松了一口气。郭德海道:“吾王就要登基为帝,以往国家草创,诸事从简。今吾王将为九五之尊,囊有四海,家国天下,帝业已成,不称帝不足以安天下之心,凡典章、礼乐、法度、纲常,诸如此类,一切皆需隆重循礼,以为定制,不知诸位大贤有何高论?”
“我等愿参赞计划,尽卑微之力。”王若虚、元好问二人对视了一眼,只得回道,心说自己这回“名节”难保了。
赵诚见王、元二人服软,心情舒畅了不少,捡起刚才的话题:“方才说到人才,今时辈之中,可堪一用者有哪些啊?”
“国主,
院中诸教授,皆是大贤!”史秉直道,“老臣听人说)[山,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国主不如命人拟诏,命中条书院诸贤入朝为官。”
“史卿所言极是,孤早有此心。”赵诚道。
“国主一向求贤若渴,浑源刘氏兄弟,陕西杨奂,姚枢、商挺、李、宋子贞、张德辉等皆为国主所用。在野者,仍有云中赵壁、威州刘肃、真定高鸣、济南杜仁杰,时辈有刘秉忠、许衡、张文谦、郝经等,皆是上上之选。”元好问道。
“好,就依裕之所荐,可召诸人来洛阳,孤要当面问对。”赵诚命道,“择其材质而用,必不会令裕之失望。”
赵诚不得不佩服,这元好问交游极广,士林之中稍有名望的几乎没有他不认识的,真正是往来无白丁。就这一点来说,还真没有一个人可以与元好问相比的,凡是元好问推荐的,总不会太差。他只是很不理解,这元好问一方面自己不愿入仕,一方面却是极力向自己引荐人才。
“遵旨!”耶律楚材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