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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子期眸光浅浅,在看见皇后朝着自己看过来时,淡然一笑中微微垂眸低头;那是一幅极为优雅得体的动作,被她做起来更是带着几分特别的味道;自古道腹有诗书气自华,这第一才女的美名还真是名不虚传;一颦一笑间的雅致从容,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学来的。
陈叶青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如果不是在娱乐圈浸淫了不少年,恐怕他真的会被虞子期刻意表现出来的温婉得体所欺骗;一个人能将自己的眼睛里的情绪都控制得如此精妙准确的人,这个人只会是只不怀好意的大尾巴狼,可她咋就装起温文无害的小白兔了?!
同样都是演戏,瞧瞧人家第一才女的本事,那简直就是真的将人生当成舞台来表演;哪像他自己,只有在赵礼面前飙一飙影帝的真本事。
陈叶青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可那双眼睛却是在瞅见虞子期越来越端庄的模样时渐渐变得幽亮起来,正所谓棋逢对手,战事一触即发。
察觉到端坐在凤椅上皇后娘娘的眸色一直盯着坐在首位的靖王妃瞧,再坐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心思灵透的;顿时心中便明了了几分;要知道,虞子期这个女子绝非简单人物,且先不说那如天鹅般高贵儒雅的出身,就连她所嫁之人也是皇子之中最金贵的那一位,就连当今皇上都要为靖王爷存几分面子。
再加之,当年京都之中,有过一段谣传,虽然时间已经久远,但并不代表过去的终究会是过去,往事总是会在主角们凑齐之后又被好事人拿起来重提。
孙芷烟自然也是听说过那段稍显荒诞的谣传,生怕在这个时候表姐会因为一向自视甚高的靖王妃有所发作,忙岔开话题,难得主动放肆的开口说话:“皇后娘娘,如今皇上的万寿节将至,宫中必然是会好好的热闹一番的,不知娘娘可知道万寿节中有什么好玩的?”
孙芷烟天真无邪的说着,在落了最后一个尾音时还轻轻地歪了下头,更是显得娇憨无比。
诚王妃和孙芷烟的年纪大不了多少,瞧着如此天真烂漫的少女,心中也是喜欢的;再加上她自是也知晓这少女的身份,更是在言语中多加了几分亲热之气。
“孙姑娘还真是个好玩找乐的性子,听说为了此次的万寿节都快将礼部的官员忙的人仰马翻了,我家王爷也是在这几天才得了空多在府中停留了一会儿;前些天,根本找不到人。”
诚王如今深受盛宠,前段时间西巡赵礼将他带在身边,此次的万寿节更是有他主办,自然是最忙碌的那一位;此刻诚王妃说出这番话,不过是打趣说笑,附和孙芷烟的话罢了。
孙芷烟眸光深深地多看了一眼那冰雪聪明的诚王妃,心想果然诚王是个有福气的人,娶的妻子虽然及不上靖王妃那般有名,可人情世故的眼力劲儿却是比那自恃清高的女子强了许多。
被孙芷烟和诚王妃这样双双打断了一阵,陈叶青自然也不会再盯着让他感觉浑身不舒服的靖王妃瞧。
随便找了几个话题与命妇们说说笑笑,最后当目光落在诚王妃稍显疲乏的脸色上时,这才恍觉已过了大半个时辰。
陈叶青关心的看向诚王妃,只觉得年轻美丽的小美人连娇弱时候的模样都是那般动人惹人怜爱。
“诚王妃可是觉得身子不适?”
随着陈叶青的一句话,大伙儿都不约而同的看向的确是脸色没有先前那般好的诚王妃,大家都在心里犯嘀咕,不就是在大殿上坐了一会儿吗?瞧这小脸将要煞白的模样,莫不是真的有什么事发生?
诚王妃知道皇后娘娘是在关心她,自是不敢怠慢的由着贴身丫鬟扶着自己起来,朝着陈叶青一拜后,本来还有些不太好的脸色上突然闪现出两朵红晕,羞煞可爱的模样让坐在凤椅上的陈叶青看的眼睛都差点直了!
赵耀啊赵耀!你小子上辈子绝对是个好孩子,一定没偷自己的后娘;要不然,老天爷怎么会给你一个如此香糯可口的王妃妻子呢?
“有劳娘娘关心,臣妇无碍;只是……自上个月诊出有了身孕,适才多座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疲乏!”
诚王妃一开口,顿时就让满大殿的女人齐刷刷的惊喜轻呼出声。
陈叶青也是一愣,怎么也没想到现在不光自己怀孕了,连自己看上的女人也被别的男人搞大肚子了!
一时间,其他人都忙着争着向诚王妃道喜,只有陈叶青有苦难言,心情颇为郁闷,第一次觉得诚王那小子原来也是一个闷声放屁的家伙,不声不响中就让自己的王妃有了?简直比赵礼那孙子都能干;瞧瞧赵礼的后宫,娴贵妃急的向娘家求救求子良方,蓝妃娘娘暗地里找太医对自己下猛药;一个个的都削尖了脑袋想要成为怀孕大军中的一员;可没想到忙活来忙活去,却让诚王府拔得了头筹!
难道他赵礼,只有在他这里能被称为‘猛君’,在其他小美人那里就变成了‘软君’?
常幼蓉一脸欣喜,会心笑着接受众人的恭贺;只是在目光流转间,看见一直端坐在首位的靖王妃却是没动弹的,虞子期就像是入定了一般,神色不动,端庄静雅,如一朵怡人的静莲仿佛处身于俗世之外;而就在这时,伺候在靖王妃身后的大丫鬟凑了上前,不知道在虞子期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就见美人遮唇,盈盈一笑。
注意到这里,常幼蓉眸光一闪,很快就将眼底的惊讶和不解藏匿起来;又与道贺的几名命妇寒暄了几句后,便又坐下,一副安静乖巧的模样。
众人都沉浸在诚王妃带来的喜悦之中,不管是真的高兴还是假意应付,可这面子上都挂着和乐融融额笑意;毕竟先帝虽然皇子众多,可如今诸位皇子中诞下的皇嗣却是极少的;就连拥有三宫六院的皇帝至今也只有皇后娘娘诞下的一名太子;身为大皇子的赵靖更是在婚后数年都至今无嗣,诚王虽排在第九,年岁也比诸多皇子小了许多,却没想到后来者居上,竟在婚后不到半年便让自己的王妃怀有身孕;此事若是传出去,定是皇家的一桩喜讯;在场之人虽是女流之辈,可都被自家夫君多年来的官场生涯所影响,自是明白在这种时候锦上添花才是上上之策。
只是,就在众人嘴角的笑意还未消散之际,就看刚才一直端坐在原位动也不动的靖王妃却难得开口,声音温婉,眸光浅笑,盈盈得体的看向上位的皇后娘娘,道:“诚王妃怀有身孕,说大的方面那是为我皇家添子添福,说小的方面也是咱们自家里又传来添丁喜讯;娘娘身为天下人的母亲,理当奖赏才是。”
还沉浸在自己喜欢的姑娘被表面上忠厚实则喜欢背后放冷枪的诚王搞大肚子的催悲消息中的陈叶青猛然听见这句话,倒是有些怪异的看向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却是为老九家媳妇请旨恭贺的虞子期,还真有些刮目相看。
在场诸位,也是被靖王妃这突然地回晃一枪弄得有些摸不著头脑;只有一直静坐在一旁的孙芷烟在听见靖王妃的那番话后,小脸唰的变得极为难看!
虞子期,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孙芷烟放在双膝上的玉指悄悄地攥紧手下的锦衣,一双清亮聪慧的眼睛盯盯的看着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
虽说诚王妃怀孕事件喜讯,但还没喜到需要皇后特意下旨封赏的意思;只是虞子期当众又这么提出来,如果不做,倒是现在自己小气。
陈叶青大度从容的一笑,召了手就见一直候在身边的碧莹忙凑上前。
“将本宫私库中的那对八宝福如意拿出来送给诚王妃,诚王妃身体瘦弱,应当好生修养,以后就免了一切进宫请安的礼俗,等……”陈叶青刚要在继续说下去,突然,只觉得自己的后脑勺像是被人拿着锤子狠狠地重中了一下,眼冒金星的同时几乎是醍醐灌顶,一双惊诧的眸子狠狠地朝着坐在下面一如既往如白莲花般静美的靖王妃看去!
好他个小妖精,这就开始敲鼓宣战了?!
碧莹正弓着身子小心的听着皇后的话,突然见主子不说话了反而是又开始盯着靖王妃瞧;长久伺候在陈叶青身边的小碧莹,那可是最了解自家主子的那点毛病的;想当初,娴贵妃领着后宫佳丽们每隔三天便来芙蓉宫请安一次,而每次一来娘娘就会变的极为兴奋欢悦,在诸位后妃的冷嘲热讽中还眯着眼睛一副受打击过度却依然傻笑的模样;事后,她问过娘娘为何会那样,娘娘给出的答案却是: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叫爱,后宫的美人们对他的感情简直就是又亲又爱,这叫他如何扯下笑脸怒声斥责?
能将娴贵妃的嘲讽当成亲热,能将曹贵人的冷眼看做喜爱,她家主子,不光能将皇上气个半死,更能将她们这帮做奴才的急得半死。
有多无数经验的碧莹在瞧见自家娘娘又盯着靖王妃使劲瞧得时候就猜测定是娘娘又开始犯病,差点悲愤的一口黑血喷出来,以示自己的愤慨悲痛之内心。
一场封赏,外人看的是热闹;只觉得这是皇室家事,喜上加喜;可只有少数人瞧出了其中的门道。
听闻,靖王妃在十五岁时便嫁给大皇子赵靖,多年来靖王爱妻心切,从未娶过任何侧妃;本以为独霸靖王爷的靖王妃会很快传出喜讯,可一晃数年过去,别说是喜讯,连个音讯都是没了的;所以在靖王的封地中,有好事百姓已经开始乱嚼舌根子,说靖王因不满王妃至今无嗣,已经准备扩充后院,纳迎侧妃小妾;王爷王妃的恩爱已经大不如前。
听说,靖王妃早年便于还是四皇子的皇帝认识,当今天子师承虞浩然,常常流连于虞府向尊师请教,故而更是与靖王妃关系交好。
听说,靖王妃当初嫁与靖王,只是看好身为皇长子的靖王爷将来有可能会继承大统,虞家人的目标从头到尾都瞄准了皇后这个宝座!只是没想到出身高贵的靖王爷不知何故,在争嫡最关键那几年,突然迷上了道家的炼丹之术,从此再也无心他物,一心都在研制长生不老药,为求与天同寿,长命富贵;这才眼睁睁的丢了差点到手的帝王之位。
不管外面如何传说,自然是不能全信的。
可是就在此刻,陈叶青却不得不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那个静若白莲的女子身上。
世人皆知,皇后在西巡时因承蒙盛宠再怀子嗣,只可惜胎儿还未坐稳便被歹人害去;如今,虽不似当初那般背痛,可腹中胎儿白白流去对任何一个母亲来收都是一种终身难忘的打击;而在这时,诚王妃意外怀孕,大伙儿本无心他想;可她虞子期却偏偏端出靖王妃的架子拿出冠冕堂皇的理由让皇后封赏了诚王妃。
一个是不久前刚刚没了孩子的可怜女人,一个是现如今将要为人母的幸福女人;她虞子期耍出这种手段可真够狠绝的;可偏偏在场之人,除了几个真正能看出局势的人物之外,几乎各个都被这靖王妃的端庄得体所迷惑,在不禁赞叹诚王府的喜讯的同时,还不时夸赞到皇家有这等贤惠得体的儿媳,该是何等的幸事。
陈叶青耳边充实着众人的夸赞声,脸上依然挂着皇后该有的得体的笑容,可就在他端起茶杯喝水的时候,那双清冷的眼睛却是一片漠然的寒冰之色。
一场寒暄,终于渐有起鼓收场之意;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众命妇,就待大殿终于归沉与安静之后;主动要求留下来的孙芷烟快步走到殿门口,叫上锦葵赶紧将殿门关上,然后在屏退四处伺候的宫婢,这才一脸担忧的走向陈叶青。
“表姐!?您可好?”孙芷烟眸光闪动,精致的小脸上毫无任何喜色,反倒是惊慌之色略略带了些。
陈叶青慢慢地抬起头,看了眼至今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碧莹和黄梨,嘲讽的笑了笑:“果然是个高手,杀人于无形之中的同时还能博得美名;不愧是这第一才女!”
碧莹这下是更犯糊涂了,倒是黄梨是个机灵的,很快就反应过来,小脸恍然变得幽沉。
孙芷烟知道陈叶青现在的身子,自己留下来就是为了宽解一二,万不可在这个时候让表姐胡思乱想,真的伤了腹中的胎儿。
“表姐,那虞子期不像是善茬,手段之老练让不少浸淫于后院的命妇们都看走了眼;要不让烟儿留在你身边吧,等您平安产下胎儿后,烟儿再回去!”孙芷烟说着便小步走上前,乖巧听话的蹲在陈叶青的脚边,伸出手轻轻地拉住自家表姐温凉的手指。
陈叶青本来还在为自己的轻敌和无意间闹出的笑话而自恼,突然听见孙芷烟这话,也不知怎么的,突然间便豁然开朗了;反手拉住孙芷烟的柔荑轻轻地捏在掌心中,宽慰一笑,道:“你想照顾在我身边?傻姑娘,在这后宫中走动的人不是主子就是奴才,你一个千金小姐不好好的待在府中享受自由快活,偏要钻进这龙潭虎穴之中,舅母若是知道了,定会气死我!”
“母亲会答应的,现在情况特殊,烟儿总觉得那个女人不怀好意,等烟儿回家好好与父亲母亲说,他们定然会同意;再说,当初司马婉不是也以女官的身份进了宫伺候在太后身边吗?表姐何不也封我一个女官的位置,让烟儿陪伴在身边,好防止小人使坏!”
“胡说,司马婉怎么能与你相比!”陈叶青一口斩断孙芷烟的念头,猛然站起身在原地走了两步,眼神之中的疼惜之色昭然若揭:“你最好收起这些古怪的想法,咱们孙家是什么身份?舅父清名在外,舅母温柔贤德,你又是那人人称之为女中诸葛的人物,何须要你进宫当女官巴结宫中的主子们讨一个更好的前程;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进宫的,如果你真的不放心,时常走动便是,何必让你跟我在一起遭罪。”
孙芷烟自然是清楚表姐这是心疼她,心中在自责不能帮上忙的同时,更是心痛表姐这内忧外患;好不容易将一个司马婉送走了,司马家俨然也是快要倒塌了;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虞子期回来了。
孙芷烟为这样的表姐感到不值,更是感到难过;一时间气的眼睛里直冒泪花,咬着嘴唇一跺脚,突然便指着一个方向对着陈叶青说道:“表姐既然不让烟儿入宫,那烟儿也不强求;只是烟儿不喜外院那一簇簇的梅花,表姐可愿意为了烟儿将那些梅花树砍了!”
哎呦喂!这又跟梅花树扯上什么关系了!
碧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听见表小姐要砍梅花树,心急之下一下就蹿出来,看着表小姐忍着一副要哭的模样,说道:“表小姐,外面的梅花如今开得正好,为何要砍了呀?奴婢听说那些梅花是从皇家园林中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移栽过来的,每年伺候在芙蓉宫里的奴才们为了打理那片梅花林都要花费不少的心思;这时候若是砍了,岂不是可惜?”
听着碧莹的话,陈叶青倒是觉得奇怪起来;烟儿是个最知道分寸的人,纵然是心痛气急了也不会闹出这样小孩子心性的举动;她这么做,必有深意。
陈叶青一沉眸,就压低声音看着眼中含泪的孙芷烟道:“烟儿,跟我说实话,那片梅花林是有什么变故吗?”
孙芷烟吸了吸鼻子,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又挣扎又不甘,最后在一瘪嘴后,想到即便是她不说,恐怕将来也会有人会故意将这其中的微妙关系告诉表姐;与其到时候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还不如她现在讲出来:“表姐可能不知道,虞府里也有一片这样的梅花林,听说虞子期最喜欢的花朵便是这梅花。”
这下,陈叶青算是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她外面的这片梅花林还有这样一段耐人寻味的故事。
于是,便是还处于云里雾里的碧莹也闻出一股古怪的味道来,一双眼睛瞪大了看向孙芷烟,最后又落在规矩的站在一旁垂着头的黄梨身上,声音讷讷惊讶的问道:“你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