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直狐疑地瞧着素雪,不出声,想再瞧瞧事态发展。
二老爷注视了素雪一阵,就在素雪以为他要松下口来的时候,他忽然低斥一声:“胡来!”
素雪吓得心头一悸。
“之前拿性命威胁为父,要为父成全,现在同沈家的亲事都定下来了,你又来一句求我成全。你究竟要胡闹到什么时候才能满意?”
素雪看着二老爷愠怒的脸,缓缓松开搀着老太太的手。向后挪半步,双膝一屈,朝二老爷跪下来。
老太太见状低呼一声:“雪姐儿你这是作甚?”
说着便要上前去扶。
素雪却脸色凛然,直直看着二老爷:“女儿出尔反尔。令父亲难堪。可女儿这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只求父亲能明白女儿的决心!”
老太太一开始还闷着声儿想瞧瞧看素雪究竟是在打什么心思,眼下便是顾不得了,回过头去责怪地看着二老爷道:“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的?当初你不也反对这亲事的吗?素雪现在想通了,不就正好称了你的意?”
看到素雪下跪,二老爷非但没有心生动摇,脸色反而更加难看了,僵持了好一阵,最后沉着脸道:“秋葵先扶着老太太回房去,素雪。随为父来一趟。”
说完挥挥袖折身往回走。
二老爷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怒意,但素雪却只觉仿佛看到了希望。至少,二老爷已经认真起来,不再一味地认为她是在胡闹了。
老太太握着素雪的手拉她起身来,道:“雪姐儿别怕。好生同你父亲讲。”
老太太往那边一瞧,二老爷已经走出了好一段路,她又压低嗓门,一脸认真地说道:“三丫头啊,你这个想法,是对的。那沈家的庶子本来就配不上咱们江家的闺女!你父亲性子太直,不懂变通。你不用怕,还有祖母呢。”
素雪抿唇用力点头。
老太太心明眼亮,自知其中道理,盼只盼二老爷也能明白她的苦心。
别了老太太,转身跟在二老爷身后。
原以为二老爷会带她回荣德堂去好好问话,却不料最后竟带她来到了江家祠堂。
走到祠堂前。抬眼便见高大的门楼,其下是形成护垣的照壁,四根汉白玉檐柱支撑起开列着五踩重翘品字斗拱的额枋。
虽是在夜里,也能在高挂的灯笼光线下瞧见那优美宏丽的青瓦飞檐。
素雪不由得紧张起来,二老爷带她来这儿。怕是要好生教训她了。
她的脚步越发沉重,暗自忖度着等会儿要面对的状况。
那仪门两侧,石鼓相对,上方高悬“江氏宗祠”的牌匾,门楼后是庭院,直通向正厅。两进之后,才来到享堂,打开门踏进去,素雪的鼻息瞬间被浓厚的供香味充斥了。
面前是一张茶青色南榆实木翘头大香案,上面摆着一只大三足炉,香案后面,是一排排灵位。
二老爷遣散了身后跟随的仆从丫鬟,只让素雪跟进了享堂。
素雪快速扫视着那一排灵位,眼尖地找到了那块最新的,那是宿主的生母,冯氏。
“跪下。”二老爷声音不大,却不容违抗。
进了宗庙祠堂,自然是该跪的,素雪上前一步,端端跪在那陈旧的软垫上。
良久的沉默后,二老爷深深叹口气,道:“还记得你十岁那年偷跑出府,在山林里摔伤了腿,回不来。我心急如焚,不惜派上官府的人手到山里找了你整整一夜,找到你的时候,你正躲在一个小山洞里,害怕极了,后来你抱着我使劲哭,一路哭回了府。”
二老爷的声音顿住了,素雪缓缓移过目光去,烛火闪烁下,她似乎看见了二老爷眼中的泪光。
“现在当着你娘亲的灵位,告诉为父,那时候你答应过什么。”
素雪本还被这一番话动容着,谁料他居然冒出这一句来。
神啊,她怎么知道那时候宿主答应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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