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张安世和朱瞻基的时候。
张安世道:“张安世见过世伯……”
徐辉祖没理。
朱瞻基也学着张安世道:“朱瞻基见过……见过……”
他不知道该叫什么。
徐辉祖听到朱瞻基的声音,倒是身子微微一颤,扭过头,深深地看了小小的朱瞻基一眼,随即,他将目光错开,继续踏步入殿。
进入殿中,徐皇后朝徐辉祖颔首。
徐辉祖没理,却是快步到了榻前。
他一进来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又见女儿躺在这里,不由得老泪纵横,拼命擦拭了眼泪,抬头看着徐皇后。
在这种目光之下,徐皇后羞愧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有什么可以冲我来,为何要对孩子下手!”
“兄长,我……”
徐辉祖回头,看到几个御医,颤声道:“人还有救吗?”
许太医和几个太医已经会过几次诊了,许太医苦笑着摇头道:“是张安世公子施救的。”
先撇清责任。
随后许太医又道:“不过老朽几个……以为……哎,请魏国公节哀。”
徐辉祖听罢,悲不自胜,热泪不禁落下来。
徐皇后自责不已地低泣道:“兄长……这怪我,怪我没有教好自己的孩子……”
“你不必说了。”徐辉祖摇头,只是看着榻上的徐静怡,一切尽在不言中。
于是,殿中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徐辉祖木然地坐着,纹丝不动。
徐皇后低垂着头,羞愧的默然无语。
朱棣已进来,背着手,来回踱步,只是他这一次,连踱步都变得无声起来。
张安世和朱瞻基又乖乖地回到了与他们的实力相衬的位置,蜷缩如喽啰。
朱棣此时心烦意乱,想到即将要面对的情况,更觉得棘手。
真若到了最坏的情况,该如何处置?
说来说去,终是朱高煦那逆子造的孽。
朱棣现在只恨不得立即冲去汉王府,再拎着那逆子狠狠打一顿,打死才好。
徐皇后艰难地抬眸看一眼徐辉祖,她嚅嗫着唇,却又如鲠在喉,最终才道:“兄长,你累了吧,要不要歇一歇,在宫里……用个膳。”
徐辉祖这时强忍的悲痛却突然宣泄出来,嘶哑地道:“我女儿没了,我女儿没了……”
若说方才他还在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可在这一刻,这倔强的汉子,此时嚎啕大哭起来,静怡的气息很微弱,而且失了这么多的血,连太医都没办法,那肯定是完了,什么都没了。
徐皇后听到兄长的话,好不容易收拾的心情也崩溃起来,挨着徐辉祖,抱头痛哭。
“你教我怎么办啊,现在我该怎么办,我早就该死了,早知如此,我两年前便该死,否则何至于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地步……”
“兄长……”
殿中哭作一团。
张安世听着难受,忍不住唏嘘,低声对朱瞻基道:“看到了吗,这便是骨肉之痛,哎……阿舅心善,听不得这些,瞻基啊瞻基,血亲骨肉之情就是这样的,亲人之间,一定好好珍惜,不然有朝一日,甥欲养,而舅不在,到那时,就追悔莫及了。”
朱瞻基也低头抹着眼泪,伤心地道:“呜呜,我姑姑没啦……”
却在这时,被褥里的徐静怡只觉得格外的吵闹,她娇躯微微颤了颤,只觉得浑身都疲惫,这种疲惫不知经历了多久,于是……她极努力地想睁开眼,可似乎又张不开。
隐约着,她似乎听到了自己父亲的声音。
她已有近两年没有见到父亲了,这似乎一下子,令她多了几分精神。
于是……她用尽了最后一丁点的气力,张开了眼睛。
果然……她看到父亲此时正抱头大哭,甚至拼命地拿拳头锤打自己的脑袋。
徐静怡急了,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可又觉得这些记忆只是断断续续,可此时,她拼命地道:“爹……爹……”
这声音极小,被哭声覆盖。
于是,她用了更大的气力:“爹……”
这一下子,许多人听清了。
于是……所有的哭声都戛然而止。
“……”
所有人的目光,尽都落在了徐静怡的身上。
却见她眨着眼泪,此时一双黝黑的眸子,也朝这边看来。
徐辉祖:“……”
徐皇后:“……”
朱棣也察觉到了异常,一下子急冲上前。
他看到了已经醒过来的徐静怡,而后虎躯一震,喃喃道:“他娘的,人真可以换血啊,这样也可以,也可以吗?”
许太医见状,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一下子又软了,脸上苍白得可怕。
其他太医,下意识地开始碎步退后。
“你……你……”徐皇后艰难地握着徐静怡的手,方才还冰凉的手,此时似乎多了几分暖意,徐皇后道:“你没事吧?”
徐静怡声音低低地道:“我……我……你们别哭,我没事。”
站在后头的朱棣见状狂喜,勐地开始狂笑:“哈哈,哈哈……”
他这笑声,在徐辉祖看来,虽说女儿死而复生,可不啻是坟头蹦迪的感觉。
徐辉祖压着心里的火气,又不禁欣喜起来:“孩子……孩子……”
徐静怡勐地想起什么,突然又悲戚起来:“我……我……女儿……”泪珠儿在眼眶里开始转动。
是啊,人是活了,可是羞辱还在。
欣喜过后,徐辉祖又心痛如刀绞起来:“先别想这些,别想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