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路,张安世骂骂咧咧:“缺德,太缺德了,这要钱不要脸的东西。”
朱勇甚是不解地道:“大哥,你骂谁?”
张安世气咻咻地道:“我骂那个秃驴。这家伙吃我回扣,若不是亲自去和金部堂打了交道,晓得他是不爱财货的,还不知道那秃驴吃了我的差价呢。”
朱勇挠挠头,似乎觉得这个事有点复杂,这种跟复杂有关系的事情,是该他去想的吗?
…………
此时,朱棣摆驾到了小殿。
落座后,随手拿起御桌上的茶盏,押了口茶,这时候的朱棣,面上居然没有丝毫的怒气。
反而气定神闲地对随来的刘永诚道:“亦失哈的病好了吗?”
刘永诚恭谨地道:“陛下,奴婢去问问。”
过不多时,亦失哈便来了,拜下道:“陛下……”
朱棣意味深长地看了亦失哈一眼:“今日的事,你已得知了吧?”
亦失哈道:“奴婢不敢隐瞒陛下,奴婢已经得知了。”
朱棣平静地道:“你怎么看?”
亦失哈毫不犹豫地道:“安南侯大才,此次乱党一案,当由安南侯来处置,他与陛下,休戚与共,自当尽心竭力。”
朱棣嗯了一声。
亦失哈便又道:“至于纪指挥使……锦衣卫是出了一些差错,可奴婢以为,纪指挥使在靖难之时也立下了不少功劳,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奴婢以为……”
“朕明白你的意思了。”朱棣淡淡一笑道:“朕已让纪纲彻查这一场冤案,宫里的人被他们锦衣卫冤枉,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
亦失哈感激地道:“陛下心疼奴婢这些人,奴婢人等,真是感激不尽。”
“好好养病去吧。”朱棣淡淡道:“至于这桩钦案,非同小可,那陈文俊所言之事,触目惊心,我大明驱逐鞑虏,太祖高皇帝一介布衣而取天下,这是华夏未有之功,只是朕竟不成想,有人思怀前朝也就罢了,竟还敢私造兵器谋反。”
“他们的兵器造来……给谁?又有多少人,为那陈文俊掩护?陈文俊的背后之人,又是谁?如此种种,实令人寝食难安。”
说着……
朱棣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忌惮之色:“传朕中旨,让张安世加紧严办。”
亦失哈告辞出来,那刘永诚性子急,也借了一个空出殿。
急匆匆地追了上来,他气急败坏地道:“大公公啊大公公,都什么时候了,我那干儿子现在成了那个样子了,怎么到这个时候,你还为纪纲说话?哎……这纪纲欺到了咱们头上了……”
亦失哈很是淡定地露出了微笑,拍了拍刘永诚的肩道:“纪纲必死。”
“什么?”刘永诚诧异地看着亦失哈。
亦失哈不疾不徐地道:“陛下只爱军事,所以政务渐渐丢给了内阁,也丢给了太子。至于这锦衣卫……则丢给了纪纲……”
顿了一顿,他接着道:“当初的时候,锦衣卫刚刚筹建,这锦衣卫不过是爪牙而已,陛下只拿他们来当做打探消息的工具,可纪纲还是有本事的,他借着一场场的案子,一步步安插自己的亲信,他不但建起了锦衣卫,而且这锦衣卫的风头已越来越盛了。”
刘永诚一脸迷惑不解地道:“和这些有什么关系?”
亦失哈好整以暇地道:“其实陛下已经回过味来了,他日益感觉到,锦衣卫十分要紧,所以咱才摸透了陛下的心思,希望陛下能在宫里也设置一个衙门,专门监督这锦衣卫。陛下也有这样的考虑,当然,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纪纲居然敢反击。”
刘永诚道:“既然如此,那么陛下何不趁此机会,彻底将纪纲……”
亦失哈道:“陛下干小事,喜欢快刀斩乱麻。可陛下干大事,却是十分周密,锦衣卫藏着太多的秘密,牵涉到的东西太多,不说其他,单单这锦衣卫上下的人员,如今已有两万之众,陛下想要的是纪纲的命,可同样,也需要锦衣卫依旧为陛下效力。”
刘永诚皱着眉头道:“咱还是有些不明白。”
“可纪纲创建了锦衣卫,又安插了这么多人,这南北镇抚司,里里外外,哪一个不是他纪纲的人……”
亦失哈意味深长地看了刘永诚一眼,接着道:“所以啊,咱最担心的就是……陛下今日惩罚纪纲,因为以他靖难的功劳,至多……只是革他的官职罢了。可一旦陛下还留着此人……那么纪纲就必死无疑了。因为陛下现在要做的,就是去除纪纲的羽翼。”
刘永诚苦着脸道:“咱还是不懂。”
亦失哈瞪了刘永诚一眼:“吃过鸡吗?”
刘永诚点头。
亦失哈道:“吃鸡就要杀鸡,杀鸡之前要干嘛?”
刘永诚想了想,就道:“养鸡。”
亦失哈气得想要呕血:“杀鸡之前要先拔毛。”
“拔毛?”刘永诚念出这两个字,而后眼眸猛地一张,随即就道:“懂了,懂了!你早说嘛。”
亦失哈:“……”
不过今日亦失哈心情好,很快又笑了,道:“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倒是多亏了那张安世,没有那张安世……咱们得吃一次闷亏,哈哈……这个小子,越来越有趣了,真不愧是太子殿下养大的啊。”
刘永诚也点着头道:“这家伙实在,他竟真能抓得住乱党。”
亦失哈道:“不过……这才是第一步呢,到底能不能将这些乱党一网打尽,还是未知之数,哎……咱有点不明白,这些乱党是怎么想的。”
说着,摇摇头,一声长叹之后:“那崔一红,送去孝陵吧,找一个有眼色的伺候他,他算是完了,可惜。”
刘永诚顿时就来了气,咬牙切齿地道:“咱入他纪纲的祖宗十八代。”
亦失哈没有跟着一起咬牙切齿的叫骂,作为一个阉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似他这样天生为奴的人,是没有资格随口大骂的。
…………
在另一头,纪纲回到了北镇抚司,依旧惊魂未定,此时他拼命想着今日在御前陛下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