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无羁走的时候看似洒脱,实则是一点儿都不洒脱,因为他对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看清楚了。
这个世上最可怕的,并不是什么都看不懂,什么都不懂也就什么都不怕,恰恰就是你什么都看懂了但无力改变,这才可怕。
以前聂无羁始终都觉得,是那些大玉的蛀虫想把大玉往死里祸害。
是大玉天子,以一己之力把大玉救了回来。
然而现在这么看的话,那些蛀虫没能办到的事天子只需退位就办到了。
这就像是一场无比矛盾的战争,打的你死我活,但打的又莫名其妙。
因为那些人要打仗,是想让大玉换个天子,天子要打仗当然就是不想让大玉换个天子。
可是打来打去,打到现在死了那么多人,这时候才发现......天子终究是要换人的。
而且还是天子主动换人。
那之前打的那么惨烈算什么?在这场战争中死去了那么多人又算什么?
林叶一直都能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他能击败那么多对手,也恰恰是因为他能把自己换成对手的身份去思考。
但林叶始终无法站在天子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他没办法把自己想象成天子。
只这一点,他就没法感同身受。
林叶自己一直都在欺骗自己,他告诉自己说,天子筹谋这么久,做了这么多事,还不就是为了天子退位的时候能稳定一些?
可其实自始始终,林叶都没能把自己骗了。
诚如聂无羁所言,只要天子退位,老真人也退位,那动荡必来。
原本坐在至高处的是天子是老真人,现在换成了辛先生和聂无羁,后边这两个怎么和前边那两个比?
若天子和掌教真人不动,林叶确信只需再有十年,到他三十岁左右的时候,娄樊都要匍匐在大玉的脚下。
没有十年了,从现在天子这一步一步走下来的棋局分析,也许连五年都没有了。
林叶在聂无羁走了之后,自己又开了一坛酒,还是坐在那个稍显冰冷的台阶上,一口一口的喝着。
谢云溪脚步轻缓的走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坐下来,紧挨着他。
在这样一个夜晚,她在林叶身边坐下来的那一刻,林叶不仅仅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也感受到了淡淡的暖意。
“越是能看到远方的人,心中越是孤独和哀伤。”
谢云溪从林叶手里把酒坛拿过来,举起,也喝了一口。
她咽下这口酒,似乎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林叶的内心。
“聂无羁也看到了?”
她问。
林叶点头:“是啊......他也看到了。”
谢云溪不再问他什么,只是把酒坛又还给了他。
林叶喝了一口,感觉酒坛口似乎还有小姨唇边的余温。
“这种感觉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