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城里,仿佛永远的夜黑风高。
诡异的流光自夜幕之上不断涌动,就像是极光和霓虹丢进搅拌机里打成汁之后再不厌其烦的一层层均匀涂抹,令人作呕的同时,时间久了,感官居然渐渐诡异的开始习惯。
甚至,感觉这一幕风景也变得司空见惯起来,无比寻常。
而在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季觉心中不由得警惕。
孽物邪愚的污染往往都是潜移默化的。
很多时候,并非肉眼可见,有可能是戒酒会上的一次分享,一个醒来之后记不起的离奇梦境、家里一个不起眼的摆件、书中某个颇为古怪的故事,乃至一碗常见的云吞面……
因此,才能称得上是流毒。
在觉察之前,当事人往往在不知不觉中便已经向着邪愚靠拢,到最后,只需要一缕火花,就可以点燃柴薪,再无法把控。
四十年前漩涡之下的一次变动,导致天空之上划过了一颗紫色的大星,大放光明。而从那之后的十年里,世界各地的自发孽化源源不绝……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
在眼眸被那辉光照亮的瞬间,灵魂里,便不可阻挡的种下了一点本不应有的期盼和向往。
卢长生因此而得封祭主圣人,彻底统合一盘散沙的化邪教团,而在那之前,他只是所有中高层之中看似最普通的一员。
丝毫没有其他同类们急功近利的模样,他最擅长的就是水滴石穿、绳锯木断,日积月累的寒风吹拂之下,当你察觉冰冻三尺时,已经无力回天。
正因如此,当他正面走到台前,串联如此庞大的势力,和安全局正面放对时,才令人心中警惕难安。
他究竟在搞什么?
吃什么药了?玩这么大?
卢长生究竟玩多大,季觉是不知道,但现在光是他指头缝里漏下来的一点,都已经快要把季觉他们压死了。
迎面而来的阴冷风吹之中,季觉趴在残缺的高楼废墟之上,抬起望远镜。
居高望远,方见泉城狰狞。
天穹之上无数散逸的流光宛如帷幕一般,一层层的垂落,笼罩幽暗的城市之上,隔着那一层如梦似幻的光纱,世界就变得诡异而狰狞。
灵质感应之中,无数宛如涟漪一般的浩荡波澜正无时不刻的扩散,自泉城大大小小的角落之中。
整个泉城,早就变成了化邪教团的玩具。
如今当那无形大手从云端垂落,肆意把弄的时候,阴暗的城市里便显现出了几分压抑在黑暗中的狂暴和饥渴。
在遥远轰鸣声之中,浓雾里,有庞大的轮廓若隐若现,从废墟之上掠过,一根根触须从雾气里延伸而出,肆意的掠食着周围的畸变体,放肆饕餮。
而那一片曾经不期而遇的诡异阴影则从地面上蜿蜒匍匐,伴随着细碎的爆裂声,游曳而过。
空空荡荡的街道或者广场之上,有时会毫无征兆的浮现出一具巨大的残缺雕像,断裂的脖颈裂口上,源源不断的向外溢出鲜血。
看不见任何动作,一颗又一颗畸变异化的头颅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它的底座……
触目所见的一切,都已经变成了邪物的牧场,那些诡异的庞然大物仿佛牛羊一般,温驯的游走在黑暗里,低头啃食着不断萌发的青草,愈发壮大。
季觉的视线从那些东西上面刻意的绕过,甚至没有敢于直视。
鬼知道那些玩意儿的感知究竟有多敏锐,万一只要看到之后就会被锁定,那自己就是送菜上门了。
“修理工就位。”
他趴在楼层边缘的位置,从镜面的反光里,望向了下方一座平平无奇的建筑。
——泉城银行。
萧索破败的银行占据了整个四层建筑,外围的街道上,隐隐绰绰的影子时不时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