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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彬彬哥。”谭文彬向前迈出一大步,双手交叠于胸前。
“末将在~”
李追远指向保安亭:“去招呼一声。”
“末将得令~”谭文彬放下装着器具的背包,一只手托天,另一只手撑地,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向保安亭走去。其余三人则在路边坐下。阴萌从背包里拿出一袋南瓜饼,递到李追远面前。李追远没敢接,而是问道:“你做的?”阴萌摇头:“食堂里的大师傅做的。”李追远拿起一个,咬了一口,虽然凉了口感稍差,但依旧很美味。阴萌自己又拿了两个,然后将余下的一整袋全部放在润生面前。润生点点头,拿出铁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粗香,点燃后,开始进食。他其实并不饿,出来时刚吃过晚饭,但他清楚,此刻是战前准备。
工地西北角传来“哐当哐当”的声音,有人翻了进去,正在往外丢钢筋,外面恰好有一辆三轮车停在那里。动静不小,李追远他们坐得这么远都能听见,工地保安亭那儿肯定也察觉到了动静。但那两个保安依旧一边抽着谭文彬递过去的烟,一边聊着天,根本没有想去管的意思。毕竟他们年纪大了,又只拿那么点工资,犯不着拼命。这时,一辆小巴车开了过来,减速后,朝着保安亭所在的方向驶去。两个保安马上站起身,扔掉烟,一番交谈后,小巴车驶入了工地。
谭文彬打探完消息后一路小跑回来,润生挪了挪位置,让谭文彬刚好在自己和小远之间坐下。阴萌从包里取出一瓶水,扭开瓶盖后递了过去。谭文彬喝了一口水,又顺手从润生面前的袋子里拿了一块南瓜饼咬了一口,说道:“小远哥,咱们要找的死倒应该就在这儿了。这处工地停工好几个月了,先前施工期间就一直怪事不断,事故频发。后来有一次不知怎么回事,一大群蛇冒了出来,钻进了工地内工人休息的工棚里,咬伤了不少人,从那之后就彻底停工到现在。刚才进去的那辆小巴车,我透过车窗玻璃看见里面都是些道士和尚,应该是开发商大老板那边请来驱邪的。唉,早知道咱们就应该提前和大老板联系,他工期一停损失多大啊,只要咱们能解决问题,肯定愿意给咱们出大价钱。可惜,让同行捷足先登了。”
李追远站起身:“那我们就去看看同行们的表现。”四人收拾好东西,西北角有窃贼团伙还没走,从正门进去太显眼,四人就绕了一下,从南门翻了进去。
工地内大部分区域都是漆黑一片,只有中央那一角打着灯,远远还能看见蜡烛火焰在摇晃。中心地基区域已经浸了水,形成了一座不知深浅的水塘。两张供桌分别摆放在两边,和尚在诵经,法相庄严;道士在舞剑,仙气飘飘。中间站着一个人,蓝色背心,梳着个大背头,应该是他负责把大师们请来的。这会儿,大背头正抽着烟,香烟头晃动的频率很高,看得出他也是在强撑着。
四人隐匿在一旁,躲在归乡网下,听了好一会儿,舞剑的道士变成念经了,诵经的和尚开始绕着桌子打起了锣。谭文彬调侃道:“这同行,怎么像是刚从白事班子上请过来的。”这会儿,大家心里都清楚了,这帮大师是滥竽充数的。前期仪式越繁琐,铺垫准备越久,就越是表演性质居多。
“噗通!”水潭里忽然传出声音。大师们马上停止了自己的表演,大背头手里的烟都掉落在地。谭文彬马上攥着罗生伞贴向李追远准备保护:“死倒出来了?”润生:“为什么没味道?”李追远说道:“是水塘对面有人故意往里头丢东西,应该是今晚进来偷钢筋的贼,他们在戏弄人呢。”少年听力好,他听到了水塘对面的嬉笑声,应该有三个人。偷东西就偷东西,偷完了还不走,居然留下来看起了热闹。要是在其它地方也就罢了,这里可是真有死倒的,而且是擅长蛊惑人心智的尸妖,那东西真冒出来时,想逃都可能找不准方向。
那边的人自是不清楚是有人在搞怪,只当是脏东西真的起反应了,吓得他们马上拿出应对措施。和尚们端出黑狗血,存货足够多,一盆接着一盆地往水塘里泼洒。润生:“猪血。”和尚泼黑狗血本就够离谱的了,结果居然还是以次充好,用的是猪血。但他们这样做,一时间让李追远几人还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毕竟老家也有一位,做法事时泼什么血取决于前两天吃的什么荤。道士们则点燃了不知什么皮革,然后把黑漆漆长毛的东西往里头丢。润生:“驴皮。”谭文彬:“那刚刚丢进去的东西,是黑驴蹄子?”随即,道士和尚们开始各自将供桌上的法器、符纸这类的,依次丢进水塘中,每丢一个都要大声喝一声:
“以镇!”
“以除。”
到最后,连桌上的供品盘子,也都一股脑地丢了进去。谭文彬:“我就说嘛,老板舍得给钱,他们这一单肯定赚得贼厚,要不然也不会舍得把吃饭家伙事都丢了。”阴萌:“等死倒真的出来时,这和提前缴了枪有什么区别?”润生:“这些东西拿手里也没用,全丢了待会儿跑得更快。”
李追远抬头看了看头顶,恰好一片乌云遮蔽了月亮,他的视野里,也出现了普通人看不见的淡淡灰气。润生也察觉到了什么,他用力吸了吸鼻子,然后不满道:“烧了太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味道好乱。”李追远:“做好准备,它快出来了。”三人马上凝神戒备。即使事先摸过底,知晓这头尸妖的大概实力并不算离谱,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没人敢掉以轻心。
李追远:“含丸。”阴萌从背包里取出三颗红丸,递给另外二人,除了李追远外,所有人都将这颗红丸含在嘴里。红丸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其味道类似苦胆和芥末的综合体。作用就是,当你觉得自己意识出现模糊时,就凭本能咬破它,然后强行以生理反应唤醒自己的意识。《正道伏魔录》记载过这一东西,但只是提了这个方法,没设定原材料,大概魏正道也清楚各地人有各地人的口味。比如原本李追远想把鱼腥草也加进去的,没这么做的原因是,阴萌能把凉拌折耳根当零食吃。
“擦粉。”谭文彬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三个粉囊,递给了另外二人,这是攥在手里的,需要时捏破,撒粉破幻,要是发现同伴迷糊了,也能对他的脸直接甩。以前李追远专门有一把扇子,扇子凹槽就拿来装各式各样的粉末,只不过现在他不大需要那些玩意儿了。软实力上来后,一些辅助品,也就渐渐失去了其作用,而只要李追远在这里,润生三人也能少带很多东西,只管专心对着死倒削就是。
李追远目光看向对面还在那里停留看戏的三个窃贼,又扫了一眼这一侧灯火下的六位大师,用很平静的语气说道:“等鱼先咬钩。”三人集体点头。等死倒先对上面的其他人出手,他们再趁机捞网。虽然这有些残忍,却又最为稳妥。没这行的本事却要吃这一行的饭,翻了船那是正常的;当贼的偷完东西还留下来看热闹,出了事也是活该。唯一无辜一点的也就是那位大背头,但无所谓……自己又没收他的钱。先前谭文彬提起这一茬时,李追远故意没接话,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真收了钱就无法避免地要受约束。哪像现在,除我以外,皆为鱼饵。
“啊,火,火,火!”一名和尚忽然发了疯一样脱起自己身上的袈裟,然后一路奔跑,径直向着前方水塘跳去。这一幕,把其他五位大师都吓懵了。三个道士立刻以质询的目光看向剩下的两个和尚,大概是想确认这是不是你们那边临时给自己加的戏,想多拿一份红封?两个和尚面面相觑,因为真没这一出设计。
“啊,蛇,蛇,蛇!”一名道士双手掐着自己喉咙倒在地上,双腿不停乱蹬。一时间,两个和尚开始找东西去拉拽掉下水塘的同门,俩道士则企图掰开另一个道士的手。大背头已经在发抖了,脚步不停往后退,他想要逃。其实和尚道士们也很慌,但这时候对救伙伴的急切暂时压制住了内心快速升腾的恐惧。终于,那位和尚在溺死前,被同伴拉了上来;而那个道士在把自己掐死前,被两个同伴掰开了手。六位大师都很狼狈,且彼此都清楚,这不是剧本,可要是就这么直接灰溜溜地跑了,那尾款就不好结了。
就在这时,大背头忽然大喊一声,整个人像颠了一样,抄起地上的一根铁管,对着和尚和道士们就直接挥舞过去。场面,一下子乱成一团。但这些,只是小打小闹,死倒,还是没有出来。
“噗通!”对面,有人落水了。当小偷的倒是更讲义气一点,或者说他们应该是不清楚这里的具体情况,见有一个同伴落了下去,另外俩马上也跳下去拉人。终于,李追远发现自己眼前灰色的雾气变黑。润生也闻到了正宗浓郁的水尸臭味。而伴随着一颗脑袋浮出水面,一切,就如同录像厅里的影像,被按了快进,这一锅水,终于煮沸。这边所有和尚和道士,全部和大背头一样,扭打在了一起,很快都头破血流,就连躺在地上的那一个和尚和道士,还用手抱着别人的腿,死命咬下去。
李追远:“起钩!”四人将身上的归乡网掀开,谭文彬负责将网重新回收的同时,拿出印泥盒按压手指,边默念口诀边重新涂印。润生撑起七星钩,顺势一甩,七节全开,对着那颗水塘中间的脑袋直接套去。最尾端一节套中后,润生双手翻转,七星钩顶端锁住,紧接着,润生使出全力,开始往后拉拽。水面上,当即扑腾出剧烈的浪花,还有浓郁的鲜血味散出。这是最先掉下去的小偷,这会儿已经被开膛破肚。
“啊!!!”刺耳的尖叫声传来,来自死倒,带蛊惑。润生当机立断,咬破嘴里的红丸,然后整个人精神一震,强烈的恶心感激发了他的更大潜力。
“哗啦哗啦哗啦……”死倒被他拽得不断向这边靠了过来。阴萌面露痛苦,但还在坚持。柳玉梅说过她是个笨丫头,天生钝感,这是劣势,但有些时候,这也是优势。在润生拉死倒时,阴萌抽出驱魔鞭,对着其一阵鞭挞。每一次皮鞭落下,死倒的尖叫都会更尖锐一分,大家的痛苦也会进一步加剧,但这就是熬鹰,谁熬过了,谁就赢了。尖叫声起时,谭文彬起先整个人都踮起脚尖立了起来,两侧嘴角勾起,露出诡异的笑容;他毫不犹豫地将粉囊捏破往自己脸上一拍,同时咬破嘴里红丸,然后:
“呕!”
吐完一大口后,他嘴角再度勾起,又露出了诡异笑容,等口腔里恶心味道继续下浸入胃,他又开始呕吐。处于被影响、破除影响、、被影响再次破除影响的动态阶段。
借着肌肉记忆,将归乡网重新涂抹上了新的红泥。随后,他一边呕吐一边笑,如同抽筋一般一挺一挺地来到水塘边,用尽最后的力气和仅存的清明,甩出了手中的网。归乡网套住了死倒,谭文彬终于支撑不住了,最后唯一能做的就是倒地时向后倒,以自己的体重压住网的另一端,充当一个桩子。
李追远看了一眼已经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且满脸晶粉的谭文彬,什么都没做。他可以出手解除谭文彬的痛苦,但他能察觉到,尸妖还留着最后一搏,他得等到那一刻再出手,这样才能干净利落地完成这次 “打捞”。
尸妖已来到岸边。李追远喊道:“起尸!”
“嘿哟!” 润生蹲下马步,身体后转,将七星钩的杆子立在自己肩上,然后向前奋力甩去。尸妖如同一条大鱼,被拽出水面,来到岸上半空中。可就在这时,尸妖的眼眸呈现出绿色,张开嘴,从其口中探出一条黑蛇。黑蛇额头缺了一块,正鲜血淋漓,此刻依旧散发着危险的气息。随即,蛇头忽然膨胀起来,似乎是在蓄势待发,但在其即将张开蛇口之前,李追远走到润生身前。黑蛇的蛇眸里流露出恐惧,它没有那条灵念的记忆,却能分享到感知。眼前的少年,很可怕。连带着,尸妖刚刚泛绿的眼眸,也出现了闪烁。
李追远左手按印,在右臂处画咒,然后顺势下滑至右手手背,右手大拇指对着那颗鼓胀起来的蛇头直接点了过去。
“镇!”
蛇头张开了嘴,但口中的绿色雾气并未溢出,而是又倒退了回去,连带着黑蛇本身,也被强行缩回了尸妖口中。绿雾在尸妖体内爆发,其眼耳口鼻处更是有缕缕溢出,同时绿色的鬼火升腾而起,将其身体照射得透明。就像是皮影戏的效果,能瞧出尸妖体内有无数条小蛇在疯狂挣扎。
“嘿哟!” 润生再次发力。
“砰!” 尸妖被重重地砸在岸上。阴萌一个侧翻,手中驱魔鞭再次探出,缠绕住尸妖的脖颈。尸妖嘶吼着想要站起身,刚起来,就被重新拽倒。润生丢下七星钩,捡起黄河铲,在尸妖倒地的同时,对着其脖颈处,狠狠地剁了下去!
“噗!” 锋锐的黄河铲只是刺入其脖颈,却未能将它的脑袋剁下来。尸妖再度挣扎欲起,阴萌一边继续收紧驱魔鞭,一边倒地侧滑过来,双脚一只在下一只在上,将尸妖的腹部夹钳住,迫使死倒刚起了一半的身体再次落下。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动作,主要是为了配合润生接下来的一铲。要是润生没能解决掉它,那和死倒贴身的阴萌,将十分危险。
润生咬牙,黄河铲再度落下。
“噗!” 尸妖的脑袋终于被剁了下来,身首分离。但落下的脑袋正朝着阴萌翻滚而去。躺在地上的阴萌,甚至能看清楚脑袋的眼窝嘴巴里不断窜动的蛇躯。就在这危急关头,一只白嫩的手伸了出来,抓住这颗脑袋,将其提起。阴萌抬起眼帘,看向站在她身前的少年。
李追远低头看着她:“下次没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别用换命的招式。”
“嘶嘶!” 被少年拿在手中的脑袋里,一条皮开肉绽且散发着焦臭味的黑蛇迅猛钻出,直扑少年面门。李追远压根没看它一眼,只是左手打了一记响指。
“啪!” 黑蛇躯体直接僵住。李追远继续看着阴萌说道:“要不是我事先把它要吐出来的东西镇了回去,烧死了它体内大部分的小蛇,你刚刚近身时,随便一条蛇出来就能咬你一口,让你中毒。” 一边说着话,少年一边伸手抓住僵在那里的蛇躯,隐约间,视线在那里出现了扭曲折叠,仿佛有看不见的火焰在少年掌心燃起。本就焦黑的蛇躯,在此刻开始龟裂,蛇肉分离,最后化作灰烬泻下。李追远拍了拍手中的灰,却依旧感到满手蛇油的滑腻。只能转过身,找了一处沙堆,抓了一把沙子在手中揉搓。
另一边,失去脑袋的尸妖已经开始逐步化为脓水。李追远走到边上,对润生问道:“他是男是女?” 面色太白,体格膨胀,穿的又是变了色的长衫,一时还真瞧不出其生前的性别。
“不知道,我看看。” 润生说着就拿起黄河铲,向下面挑去。
“算了,不用了。”
“哦,好。”
李追远走到谭文彬身边,用指节在谭文彬额头轻敲了三下,然后闭上眼睛,手掌覆住谭文彬的脸。数息之后,李追远猛地向上抬起手,谭文彬睁开眼的同时脖子跟着上扬。
“咔嚓!”
“啊…… 哦……” 谭文彬醒了,但他手抓着自己的脖子。
李追远:“怎么了?”
“小远哥,我脖子扭到了,好痛。”
谭文彬坐起身,可脑袋还是侧着的,像是睡落枕了。润生看了他一眼:“唯一工伤。”
谭文彬:“你们谁会正骨?”
润生:“我来。”
“你滚。萌萌,你会么?”
“我只会掰自己的脖子,不敢掰别人的。”
谭文彬只得以求助的目光看向李追远。
“彬彬哥,回校后你去医务室找医生吧。”
“哎,好吧。”
李追远站在水塘边,向下方看去。润生说道:“小远,我下去摸摸看是否有东西。”
“润生哥,水脏。” 上头不仅还漂着一具浮尸,里头更是尸妖原先的藏身之地。
“不脏,没事。” 润生脱去上衣和裤子,然后一段助跑后,纵身跳了进去。这一小段动作,让李追远依稀看见当初秦叔跳江时的影子。
“阴萌,你收拾一下器具;彬彬哥,你去看看那些人的情况。”
李追远走到那具 “死倒” 旁,已经瞧不见死倒了,只有一滩脓水和一件衣服。找了根铁棒拨了拨,衣服里有不少细长的黑色酥脆物,铁棒一触及到就散裂开,应该是原本死倒体内的那些小蛇。要是先前真让那绿雾连带着体内的这些毒蛇喷出来,那事情还真不好收场。除此之外,就只看见了一块黑色的石头,看造型原本应该是块玉佩,但早已浸润了尸气,变得毫无价值。李追远用了点力,对它敲了敲,玉碎了,里头也是黑的,呈粉末状。好在,李追远对此本就没抱多少期望,有时候摸尸,只是一种习惯,跟捞死倒一样,享受的是这一过程。谭文彬绕了一圈后回来了,说道:“小远哥,那些和尚道士现在都昏迷着,伤得挺重,但也就是折了胳膊断了腿,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那边有个情况,我刚看见一个人,应该是有个小偷逃跑时太心急,摔到钢筋上了,那么粗的钢筋,直接刺穿了胸口,估计是不行了。”
“他看见你的模样了吗?”
“没,没有,他脸没对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