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脱身的余柱只好让董虎接了李爽和王大后先回万家坪,自己则忐忑不安着等候新任巡检潘罗欢的启程。这潘罗欢因为营养充足的长得极为高壮,也学过些拳足功夫,看样子到有些威风,却是个志大才疏之辈。在得到巡检职务之前,他是潘统制亲兵队的一个低阶武官身为武官却不喜习武,倒是热衷于官宦子弟常有的吃喝嫖赌。他得了任命并不急着启程,而是召集狐朋狗友们继续狂饮滥赌。按他的话说,要在前往那偏远的穷山沟前好好享受一番。
与志得意满的潘罗欢相比,潘统制倒是个官场老油条。他深知自己侄子是什么货色,怕潘罗欢此行去赴琉璃寨巡检一职,山中之人会不服气,他提前做了准备。为护得侄子周全,他从军中抽调了一百名的精锐士兵,由自己亲兵队一个叫唐向威的军官带着,随同潘罗欢去上任。又多次叮嘱潘罗欢要善待下属,小心行事,对山中旧有势力要拉拢分化,逐渐剪掉欧阳轩的羽冀。
只是潘统制实在没有想到,还没有出城门潘罗欢便将他的话抛之耳后。临出发那天,唐向威和余柱便带着人早早在城门口等候,但潘罗欢却迟迟未露面,等得焦灼的唐向威派人去找却遍寻不得。直到日上三竿时,满头大汗的士兵才在城中一家叫“怡红院”的青楼找到他。当士兵扯着嗓子在门外大声催促时,被打扰了兴致的潘公子在恼怒之下,狠狠扇了叫嚷的士兵两个大耳刮子,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怡红院。
磨磨蹭蹭中到了城门后,潘罗欢见余柱随行带有两匹骡子,便不顾余柱的劝说让人将辎重解了下来,将两匹骡子充作了自己的座骑,至于解下来的辎重则分给士兵背负。由于人数较多,又是逆流而上行船颇为不便,此行便走的陆路。由于出城时已近中午,要在天黑前赶到横原镇时间便极为仓促。此段官道因年久失修实在难行,士兵们因为走得急了又携带着辎重,行进速度便不由慢了下来。眼看天色已朦胧,离横原镇却还有几里地,这让潘罗欢心中极为烦怒,他现在腹中饥饿却不想吃随军所带的干粮,只想早点到横原寨躺下喝酒吃肉。骑在骡子上的他,瞧得走在身前的几名老兵边走边小声议论着什么,便气不打一处来,居高临下用鞭子对着几人一阵乱打。走在前队的唐向威听得惨叫哭喊和骚动,急忙赶到潘罗欢座骑前劝阻。苦出身的唐向威恤惜士兵,便为士兵辩解了几句,不料唐向威这个行为却惹恼了潘罗欢,他认为唐向威借顶撞自己在士兵面前卖好,便反手也给了他一鞭子。
在潘罗欢鞭子的加速下,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横原寨。在寨门前微弱的火把光亮中,余柱并没有在出迎之人中见着熟悉面孔,又听得有人向潘罗欢禀报,称熊大人已在寨中设宴,心知熊犇已占据了横原镇。当下他便向潘罗欢借口说要去看望寨外亲戚,并承诺在明早起行时间赶来,就带着随行的十余名霹雳军士兵匆匆离去。潘罗欢不疑有它,带着唐向威径直去喝酒吃肉去了,当晚自然又是酩酊大醉。其手下的士兵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匆匆吃过食水后,纷纷找了地方倒头便睡。
第二天日上树梢时分,潘罗欢才从宿醉中醒来。他命唐向威整队在前面带路,自己则躺坐在滑竿上继续睡觉。昨日骑乘骡子虽然省力但仍不舒服,今日进山的路更为狭窄难行,他便让人抬着进山,免得再如昨日全身颠惫。
唐向威与早在山口等候的余柱汇合后,便沿着山路往万家坪前行。此前两人都在崇庆府厢军中任职,虽然无交往但也面熟,两人一同前行一边低声交谈,两人越谈越投机,共同经历和话题让双方迅速拉拢了距离。唐向威谈及昨晚随同潘罗欢参加酒宴情况,低声抱怨说横原镇熊犇一众官员野蛮粗野又匪气十足。余柱听后冷笑道:“他们原本就是杀人掠货的山匪”,便细细讲了匪帮在山区的种种恶行,又讲了熊犇被赶出鸡冠山后,又通过贿赂取得了横原镇。唐向威听罢,长叹一口气道:“怪不得昨晚喝酒时听到寨中时有哭声传来,那熊犇听到哭声后,大骂横原寨民不服朝廷管教,俱皆逃往山里,唯剩下的十余户也是不懂规矩的刁民”。现在唐向威明白了,这些不愿搬往万家坪的寨民已成为砧板的鱼肉,处境将会极为悲惨。让唐向威心情低落的,还因为他又想起了当时潘罗欢指桑骂槐的话。当熊犇骂完欧阳轩引诱走横原寨民,让他无人可供驱使时,潘罗欢有意无意瞄了眼默默喝酒的唐向威说道:“对,这些贱民不懂尊卑有序,只有鞭子才能让他们明白道理,懂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