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军敢死队通过暗道偷袭神臂城之时,山下两军的战况也呈白热化。上万人的新附军和蒙古汉军在黑夜的掩护,冒着小雨,向播州军营垒发动了全线攻击。面对潮水般涌来的敌人,播州军防御形势霎间变得十分严峻。“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虽然杨邦宪按照欧阳轩的这句话,严令播州士兵在战前精心构筑了工事,所筑营垒的防御力号称野战营垒的天花板也不为过,但这终归是临时营地,防御力比城池和永固堡垒差了许多。不多时,营垒便有数处土墙便因雨水浸泡和蒙军的攀爬而倒塌。眼见缺口大开,进攻的蒙军便蜂拥而至。杨邦宪见状,急调了预备队前去封堵各个缺口,自己则率了亲兵队前往战况最激烈的北部缺口。
播州兵素以悍不畏死著称。面对一波又一波攻来的蒙军,他们以三排阵列堵缺口,其最前列的是刀盾手,第二排是长矛兵,第三排的士兵则在后猛掷手雷。前排的刀盾手将巨盾扎在地上以挡住蒙军的攻击线路,长矛兵则用一根根闪着寒光的长矛猛刺冲过来的蒙军士兵。对蒙军杀伤最大的仍然是手雷,虽然下雨天不少手雷变成了哑弹,但架不住播州兵手雷充足,投出的手雷数量极多。往往在一连串爆炸之后,蒙军士兵便倒地一大片。数轮冲击之后,蒙军士兵的尸体和伤兵便将土墙缺口堵了大半。战况最激烈处,也有播州兵学霹雳军敢死队,全身挂满了手雷纵身跳入蒙军之中,与冲进来的敌人同归与尽。
下雨天不仅没有让火器哑火,却反倒让地面变成泥泞湿滑,这给进攻的蒙军带了来巨大麻烦。只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进攻的号角既已吹响,纽璘便要将其进行到底。面对前方惨烈的战况和严重的伤亡,他一面命刀斧手靠前督战,以斩杀胆敢后退的将校兵卒,一面又不断为手下将领打气,声称只要待冲车等攻城武器推到土墙边,再加上刘整派出的敢死队从背后突袭,可一举击破营垒。实际上,纽璘的判断是正确的,当下播州军虽然堪堪守住了防线,却也是险象环生。杨邦宪带着亲兵队四处充当救火队员,其全身早已沾满鲜血和泥浆,模样十分狼狈。就连退居幕后的杨文也坐不住了,也率领亲兵前往营垒西边阻击敌人。
攻击播州军营垒西面的是刘整亲率的二千神臂城新附军。由于皈依者狂热,也出于对宋军长久围城的愤怒,刘整部的攻击十分猛烈,甚至强于攻击营垒东面的蒙军,只略逊于北面的蒙军,要知道东面和北面的蒙军人数都在五千人以上。就在播州军营垒的北、西、东三面杀声振天之时,南面却显得一片安静。由于战况激烈,也因为对霹雳军水军的信任,杨邦宪将这面的守军尽数调往其余三面土墙,以阻挡一波接一波的蒙军攻势。当下营垒南面的土墙上,只零零星星地站着为数不多的播州士兵。
这个时刻正是刘整所派死士等侯的时机。这一百名死士通过暗道潜出神臂城,又悄声无息潜到播州军营垒南面,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其行踪已被昝万寿掌握得清清楚楚。此刻他们静静蛰伏在地上,等侯突袭命令。就在带队的校尉正准备下令之时,他们身后的河道之中猛然传来巨大而密集的炮声轰鸣,紧接着便是炮弹飞来的凄厉尖啸声,再接着便是身边的土地突然剧烈颤动起来,烟尘也弥漫了四周。眩晕恍惚间,带队的校尉感觉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仿佛飞上了天。借着隐隐的火光,他发现不少手下和胳膊、腿之类的部件也飞上了天。“莫非我成仙升天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整个意识便归于黑寂。
刘整的这名心腹校尉感觉并没有错,他确实上了天,但并不是得道成仙,而是被战船上的火炮炸上了天。黑夜中,霹雳军的炮手并不清楚这些死士潜伏的具体位置。无奈之下只得采用集火射击的方式,用火力将他们可能潜伏的地方全部犁了一遍。这种火力覆盖虽然十分浪费,却也十分可靠,一轮炮击便让刘整派出的死士无一漏网。实际上被炮弹炸死的死士还算幸运的,最惨的反而是受伤或侥幸躲过了炮击的人,因为这些死士身上都背负着引火物和火油。陶罐在炮弹冲击力之下破裂之后,火势随着火油四处流淌而愈发炽烈,让侥幸逃过炮击者遭受到痛苦的火刑。他们浑身沾满了燃烧的火油,有的成了满地翻滚熊熊的火球,有的变成了奔跑的人形巨烛,在惨叫哀嚎中被活活烧死。
营垒南边突然的大炮轰鸣和随之燃起的大火,让正在鏖战的双方都为之一滞。短暂的片刻之后,播州军士兵高呼必胜,身后的火炮战船给了他们必胜的信心。蒙军虽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但山崩地裂的隆隆炮响已让他们士气大跌,蒙军士兵现在才明白,有了这些火炮战船的存在,即便付出巨大代价攻进堡垒,也无法彻底击败播州军。纽璘等一众蒙军将领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要的不是全歼播州军,而是守住神臂城,更要通过此战打破霹雳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以重振四川蒙军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