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与破晓交汇的一瞬间,道人抬眸,便望见了那一道脚踏龙吟,一身气势在这泰安城中,被加持到了某种巅峰之境的身影。
大炎天子,刘洪。
登基至今近二十载,相传其平素里贪恋美色,喜好奢侈,不善政事。
但据季秋所知,此人自坐上皇位三年之后,便掌了泰安六司的兵权,是真真切切的大权在握
再加上他刘氏的基业与气数摆在这里,说他是昏庸无德之主,显然不对。
但,就算他称不上昏聩无能
这个世道,也轮不到他来继续执掌了。
“这神州浩瀚疆土辽阔,平民百姓万万余不止,当然不能由得我张巨鹿一人说的算。”
“但陛下,天下,也不是你刘氏一家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天下百姓觉得你刘氏难主天下,你又焉能坐享王朝盛世,执掌天下权柄”
“莫不成你当真以为,世家门阀为你粉饰的所谓盛世,就是真切的了么”
握着九节杖,道人衣袂纷飞,头戴黄巾,一双眸子炯炯有神。
他看着那似踩天下,身上气息如渊如龙般的帝王身影,毫无畏惧之色,只是侃侃而谈:
“事到如今,还不醒悟”
“就算今日没有我张巨鹿起兵,他年也会有姓李的姓王的,乃至于其他百家之姓,前来反了你这大炎江山”
“官吏门阀,掌天下权柄,你刘氏号称坐拥天下四百年,但在我张巨鹿眼里,却也不过只是一方最大的世家门阀而已。”
“连年天灾,次次大疫,何曾见过陛下你发号施令,顾忌过一丝底层诸民”
“你但凡若是愿意为了这天下百姓开一扇门户,今日我张巨鹿也不会反你,如今天下苍生都快活不下去了,他们如何能不反”
“事到如今,你还口口声声道我欲夺你权柄,难道不可笑吗,天子陛下”
道人句句如惊雷,似重锤砸落,抨击在了刘洪心头之间。
若是平常静思之时,他或许还会稍稍生出几分对于百姓的恻隐。
但是现在,太平军杀上了泰安,平了他刘洪一生的盛世愿景,此时此刻这位大炎朝的真龙天子,早已是怒火中烧,直冲天灵
他又怎会,去听取一乱臣贼子之言
“无君无父之辈,果真伶牙俐齿,难怪能汇聚如此庞大的乱党”
“但你以为,你今日就能胜得了朕吗”
刘洪咬牙切齿,拔剑而起。
“我大炎时至如今,数历一十二帝,享国祚绵延四百载有余,气数昌隆如火,起码还能再延续数百年之久”
“你,凭什么断我朝气数”
说罢,刘洪拔出赤霄剑,将剑刃横于臂膀,唰的一下割开体表肌肤,下一刻,滚滚血液自其手臂伤口喷涌而出,尽数洒于其执掌的赤霄剑上。
暗红流光,自剑刃一闪而逝。
“逆贼,可敢上前,与朕死战否”
剑尖上挑,刘洪将冠冕一摘,毫不在意那冠冕摔落于下方地面,五色旒珠轰然碎裂,滚落一地。
他只是任由满头发丝背于身后,随后眼神桀骜,对着季秋不屑道。
对此,季秋摇了摇头:
“终日居于皇城,借你手中天子剑三分锐利,又借你大炎三分气数,就妄图能胜得过我苦苦求索至于如今”
“陛下,你未免也太过高看自己了。”
“纵使你立身泰安,有着大炎气数加持,能胜过一般二境,但与我为敌,你却是毫无胜算,必败无疑”
伸出执掌九节杖的那只臂膀,季秋淡淡的陈述事实。
随后,道人口中轻喝一声去,那九节杖瞬息化为流光,携带季秋一身浩荡的道基法力,其上驾驭着自身所创的气贯长虹之术,锐利至极,拉出流光疾虹,几如昼日浮现
作为太华真人耗费一生心血祭炼的法器,这太平九节杖的威能,自然不凡。
光凭着本身材质,就已是水火难侵,刀剑难破,再加上可加持法术威能,哪怕是道基法力,都足以承载驾驭这一点,就已无愧二阶灵器之称谓
“逆贼,休要多言”
见到那青年道人动用法术,刘洪双眸一凝,随后振臂而起,长剑挥洒,道道龙吟自其上迸发,浓郁气运所赋予斩出的道道暗红剑芒,顿时激荡于长空之间
与那道携带流光,似驾驭长虹而至的九节杖,于天幕瞬间碰撞
瞬息,偌大泰安城门上下,有汹涌的气浪爆发,几乎席卷了方圆数十丈地
如此震动,几乎靠得近的平民百姓,都有耳闻。
但这如同天塌一般的动静,却没有任何人敢于探头观看,一时各处街道寂静无声,根本無人敢於露头。
太平军打上了泰安,哪怕是泰安的居民,心中对于这大炎皇权,估计都再没了往日里的敬畏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