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齐宋曹卫等国的刁难行径,李然居然提出了是要直接“还以颜色”
而在听得一众族老的一派质疑声后,李然便是当众大声言道:
“请诸位且听李然一言,若李然说得不对,届时再议不迟啊”
众人听得李然这般讲,便是立刻安静了下来,都想暂且听听他这个家宰到底是有何高见
此时,李然亦是清了清嗓子,并是开腔解释道:
“请诸位细想,若我祭氏与他们断了生意往来,那么该着急的究竟是他们,还是我们呢”
“想我祭氏乃是坐镇天下之中,坐收天下之利的一代商界霸主无论是从晋过楚,还是从秦向齐,全天下所有的物资往来,我祭氏可谓是独掌了一半。”
“既然,齐宋曹卫等国如今不愿跟我们贸易,那咱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直接暂时全面中断与他们之间的贸易往来要他们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随着他最后一句话说完,族议会场顿时一片死静。
即便是早有准备的祭先,此刻听得这话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暂时中断与诸国的贸易那祭氏一族上下难道要喝西北风不成这岂不是等于是要绝了祭氏的老命
如此而为,可谓是血亏啊
“不行绝对不行”
“这这等虎狼之辞,岂应是家宰所能言的”
“李子明啊李子明你怕不是疯了吧”
一时间,众多族老皆对李然是一顿的口诛笔伐。活脱脱的是要将李然给定成祭氏第一大罪人一般。
霎时间,但见族议会场之内是唾沫横飞,群情激愤,其场景可算得是蔚为壮观
然而,端坐在次席的李然,却依旧是岿然不动,任其由千夫所指,他却始终是面不改色。
待得一众族老骂累了,也口干舌燥了,都是想要喘口气了。李然这才将目光是投向了祭先。
祭先毕竟是家主,他的反应自然是要冷静许多。
他此时同样是转头看向了李然,与其目光对视了一眼后,只听他是将声调压得极低,并是十分冷峻的问道:
“此事非同小可,若一旦中止了与诸国的贸易,那我祭氏所亏损的可就不只是眼下所看到的这些利益了”
所谓利益,可不一定是只有钱财。
倘若祭氏当真与齐宋曹卫等国中断贸易,那在这些国家看来,祭氏可谓也就等于是彻底失去了信用。
一个没有任何信用可言的祭氏,又如何能够服众呢
所以,这其中所牵涉到的所有人脉,关系,政治资源,只怕到头来也都会是统统失去。
“岳父大人莫急,小婿其实还未说完。”
李然此时是站起身来,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眼神一时犀利。
“诸位应该也都知道,齐宋多产鱼盐,近些年其又多与秦晋贸易,然则齐国与晋国又明争暗斗多年,且有太行天险以为屏障。所以,无论是他们国君还是大夫之间,双方关系都是十分的微妙。所以齐国鱼盐,也大都乃是先行转运至我郑邑后,再由郑邑转运至晋国的。”
“而诸位应该也很清楚,其实齐国虽有鱼盐,但如今除了齐国有鱼有盐之外,一来我郑国东南之江淮,亦是盛产鱼虾之乡至于,那也绝非独有他齐国之海盐,我郑国之西的巴盐亦是极为有名的。”
“所以,诸位对此应该都很清楚,如果是少了我祭氏从中穿针引线,牵线搭桥,齐国的那些客商还能赚得到晋国的钱吗哼哼,依我看来,不容乐观啊”
“而我郑国若就此中断与齐国之间的一切贸易往来,那试问他的那些个鱼盐,又该是卖给谁去呢所以,真正着急的究竟该是我祭氏,还是他齐国呢”
“再者,近年来我郑国粮食收成亦是颇丰,若是能以此直接断了齐粮的来路,那我郑国粮食便是理所当然的能卖上价了。”
“届时我们与齐国中断贸易所亏损的利益,我们也都能从诸如此类的损益中给找补回一些回来。呵呵,正所谓福祸无门,惟人所召。此事究竟是福是祸,犹未可知啊既如此,诸公以为,我祭氏到底还需要是担心些什么呢”
“至于曹卫宋三国,则更是勿需多惧。若无我祭氏的鼎力支持,此三国便只能是冢中枯骨而已。即便是他们将此事捅到了晋国那,亦是无妨的”
“李然在此,别的不敢保证,只晋国这边,依我郑国如今之地位,那绝不是此三者所可以比拟的”
其实道理也非常简单,正是因为郑国乃是居于天下之中。所以,郑国其独特的地利优势乃是完全凌驾于其他诸侯国之上的,此乃不争的事实。
更何况,郑国又是楚国北进中原的第一道屏障,所以对于晋国而言,郑国的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的。
而且,这其中还有一层原由,却是李然还未曾言及的,那就是因为他李然的缘故。
如今晋国与郑国的关系之所以能够有如同今日这般的蜜月期,这其中,李然则是充当了十分重要的角色。
所以,若此事届时真由晋国来裁断,那最终晋国会袒护的一定是郑国。
待李然把话说到这里,一众族老也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是啊,眼下亏损的终究是小利,而真正的大利又岂止这一些呢
“听此一言,倒也是不无道理这些个背信弃义之徒,既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意欲停了与我祭氏之间的贸易。但若我祭氏当真是中断与他们一切的往来,届时他们所亏损的便不再是眼前的这点小利了”
“是啊,我们祭氏从来都只是雁过拔毛而已。可对于他们而言,一旦失去我们祭氏的支持,那他们国内民众的生计可都将要难以为继了啊”
“言之有理,而且就算此事闹大了,届时我们也都完全能有理由可说。而晋国也定会是偏向我们祭氏的。到时候,待得贸易有了回转之机,便能再狠狠的敲他们一笔”
其中的一名族长,竟突然是说到了李然此法的重点。
是的,所谓不破不立,待来日重启贸易之日,便是他们祭氏屠宰羔羊之时。
此等欲擒故纵之法,对于祭氏上下而言,也早已不是什么新奇的战术。
类似这样的尔虞我诈,你来我往的把戏,其实放在任何一个精通商贾的商人身上,其实也都会玩。
李然只不过是把这一招是运用在了更高的层面之上,敢于在国与国的贸易争端上去大胆尝试。
而这种胆略,才是李然真正能够略胜这些人一筹的地方。
当然,要说祭氏的这些族老,也终究都不是泛泛之辈。这些人之所以能够一听李然所言,便能醒悟过来,这自然也要归因于他们祭氏与生俱来的强大商业基因。
前面说了,自郑桓公立国伊始,郑国便一直十分重视商贾,郑国在未建都时便在荒野上与商人斩草为盟,约定彼此相互扶持,永不相欺。
而自武公之后,郑国的商贾集团便始终是郑国公室的坚强后盾
而背靠公室的商贾集团在得到公室的支持后,立刻如泉水一般涌向四面八方,将齐国的鱼盐铁器,晋国的牛马池盐,楚国的象牙皮革,秦国的良马百货,通通汇聚于郑邑中转。
如此,商贾的贸易之路不但为郑国带来了丰厚的物资和赋税,同时也为其他国家输送了各类奇缺的物资。
而这,也最终使得郑国逐渐成为了天下商贾活动之中,份量最重的一个环节。
所以,一旦郑国的商人真发起狠来,那么其他的诸侯国,即便是强大如同晋国,只怕也都是要抖上三抖的。
第9章损益之道
郑国商贾集团对于天下的重要性已是不必再说。那么同样的,关于祭氏的重要地位,那自然也是不言而喻的了。
现在诸国都因楚国成为了盟主,所以想要以此为借口,意欲阻挠与祭氏的贸易往来。
其实,这事无论怎么讲,都显得是有些牵强附会。
所以说白了,那也都不过是些借口罢了,在这背地里到底是个什么逻辑,到底在打些什么盘算,只怕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或许,也是有着想要借此胁迫祭氏让渡更多的利益与他们又或许,这背后可能是与竖牛有关
毕竟,竖牛当年作为祭氏的家宰,对于祭氏的一家一当都是非常清楚的。所以,此番各国联合起来共同抵制郑国祭氏,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祭氏的家贼竖牛。
或许是这竖牛想通过制裁祭氏,可以借此机会重新另起炉灶,并抢夺祭氏在各国的生意
当然,这样的愿景可以称得上美好,可惜手段也未免是太过粗糙了一些。
因为,他们似乎还从未想到过,向来以“顺”为纲的商贾集团,居然也会有发飙的时候
壮士一怒,血溅五步,君王一怒,流血漂橹。
而郑国的商贾一怒,天下诸侯皆要犯怵了。
一旦诸国的商物遭遇大面积囤积而卖不出去的时候,一旦诸国的财政捉急以致于无法提供充足的军饷给养军队的时候,一旦天灾降临,诸国无法拿出足量的物资赈灾的时候,他们就会切切实实感受到郑国商贾的厉害。
“不过,还请诸位切记我祭氏值此危难之际,诸位切不可与诸国卿大夫暗通款曲,以致我祭氏泄了这一股子的刚烈之气事关我们祭氏之生死存亡,诸位万万不可等闲视之”
李然在最后,特别强调了一点。
他知道,在场的族老当中,不乏与诸国卿大夫私交甚好的。
当此时刻,若是他们为了自己一点蝇头小利而致祭氏的大利付诸流水,他李然可是决计不饶的
祭先也为此是频频点头称是。
“诸位既都是我族中人,当知一切得需以大局为重”
祭先的目光甚为犀利,虎视一周后,诸位族老见状,皆是连连点头,无有再言驳斥。
“那么敢问家宰,若当真如此执行,我族亏损在即,且手中定然会多出许多的现钱来。还请明示,既然如今这买卖也不做了,那这许多的钱财却还有何去处总不见得坐吃山空吧”
此时,又有族老是如是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