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乞听得黎锄所言,便是缓缓点头道:
“嗯这也正是本卿让你过来的原因”
黎锄受到田乞的肯定,心中甚是欣喜,于是继续言道:
“小人以为,之前孔丘在鲁国开设办学,所收的弟子不计其数,便是我们齐国,也有不少人是拜其为师。而且,现在他也已经摄了鲁国相事,其声势可谓极致。”
“故而,大人还需得重视此人才是,若是任由其在鲁国如此发展下去,恐怕是比当年曹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所以,小人的意思是,不如趁其羽翼未丰,尽早将其除之,免留后患才是”
田乞闻言,眯了一下眼睛,饶有兴趣的问道:
“哦你也是如此想的”
黎锄听罢,更受鼓舞:
“哦难道大人本就是如此打算的对了,朝堂之上,大人曾提议在夹谷会盟而夹谷又乃是莱人之所在大人莫不是欲借莱人的手,诛杀孔丘”
田乞却是不置可否,又是看向了竖牛。
而竖牛却又是试探性的问道:
“只是,此事非同小可,若是日后史书留名,恐于大人不利”
黎锄却当即回复道:
“这个简单,可将此祸归咎于莱人如此便可确保无有后顾之忧了”
竖牛却又是言道:
“话虽如此只恐鲁人的史书不会如此理会。”
田乞闻言,却是不由突然大笑了起来
直把竖牛和黎锄是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随后,只听田乞言道:
“哈哈哈不过虚名而已,有何惧哉纵是我田乞罪于当代,但于我田氏而言,那也是功于千秋啊至于身后之事,说到底不还是由后人杜撰”
“呵呵,只要我田氏不倒,又何虑无名相反,若是我田氏果真不禄于天,那要得这些个虚名又有何用”
竖牛在一旁听着,倒也是极为佩服田乞的见解和勇气。
毕竟,像诛杀孔丘这样的当世大贤,这事恐怕也没几个人敢干的出来。
更何况,还要面对身后的恶名。而田乞显然是对此是看得极淡,这对于那一时代的人来说,确是需要莫大勇气的。
因为,在那个时代,绝大多数人,尤其是身居高位的人,还都是相信“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的。
他们大多数人都相信,一旦个人的名誉被钉在了耻辱柱上,那么自己的后代,甚至是自己,就有可能会遭遇报应和清算。
就比如,牵涉到子孙后代的,有像因为赵盾弑君,导致其后代遭到了下宫之难。而直接自己倒霉的,也有类似崔杼这样的案例。
所以,“道义”在那一时代,是一面多么显眼的旗帜,使得所有人都不敢忽视它。
而田乞的这一番极为通透的话语,显然是已经跳出了这一“铁律”。
他甚至是认为,所有的“道义”其实都是由后人来定义的。所以作为这一世的当家人,就应该好好的替自己和自己的家族谋取更大的实惠。
也唯有这样,才能长久的保持自己家族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再说回鲁国。
孔丘在拿下郈邑之后,刚缓一口气,便在那寻思着该如何对季氏的费邑下手。
而就在这时,鲁国却突然收到齐侯杵臼的诏令。鲁侯宋也是急招孔丘是一同议论。
而鲁侯宋,在看完之后,便当着齐国使者的面却也并未多说,只道:
“诸位使者还是先行下去歇息,待寡人和众大臣商议之后,再做决断”
齐国使者行礼离去,而待鲁侯宋时目送他们出了大殿后,便是忍不住将书信一扔,在那亦是愤愤不平道:
“这些齐人,简直是欺寡人太甚。他们齐国纵是比我鲁国更为强大一些。但齐鲁两国皆为侯爵,他竟是以对臣子的口吻来写得这一封诏令,当真是岂有此理”
孔丘在侧,起身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信公文,并躬身重新将其放回了鲁侯案几上,并言道:
“齐国自齐桓公之后,乃是始终以伯主之国自许。总以为自己是要高过别的诸侯一头,此乃他们不通于礼数所致,君上不必因此而恼怒。”
鲁侯宋听得孔丘所言,也是逐渐恢复了平静,并是叹息道:
“哎如今齐侯让寡人前往夹谷与之盟会,不知孔卿如何看”
孔丘环顾了一圈,只见季孙斯和孟孙何忌等人,都是在那低头不语。于是,他便是开口道:
“臣以为,此行是非去不可的若是不去,恐将落得一个天下诸侯共伐鲁国的口实”
鲁侯宋闻言,却是不由迟疑了片刻:
“但是那个地方虽然说乃是齐鲁交界,也不算亏待我们鲁国。但那边的莱人若是齐侯别有用心的话,只怕”
孔丘则是拱手作揖道:
“君上且不急着答复齐国使者,此事待臣与诸位大人再筹措商议一番,再定不迟”
鲁侯宋不由是点了点头,并是答道:
“嗯,既如此,就有劳孔卿了”
鲁侯宋这时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头大。而众卿大夫见状,也是纷纷告退而去。
而季孙斯和孟孙何忌,以及叔孙州仇,这时也专门在殿外是找到了孔丘。
季孙斯先是开口道:
“司寇大人,此番夹谷盟会,这等大事,其实便由大人做此决断即可我等皆是无有异议的”
孟孙何忌也是连忙说道:
“正是,恩师如何说,弟子便如何做”
孔丘看了一眼猫在一边,也无甚言语的叔孙州仇,并是微微叹息道:
“既如此此事丘且去找子明先生问问,再做决断”
三桓眼下都没有人再有执掌鲁国的能力,季孙斯和孟孙何忌甚至还在为自己家族的内患而忧心忡忡。
而叔孙州仇,因为郈邑的事也还没缓过劲来,甚至都不知道该拿郈邑究竟如何是好了。
不过这也难怪
毕竟叔孙州仇还是年轻,虽然是有了些许的主见,但对于自己不懂的事情,却也拿不定什么主意。
孔丘也不敢怠慢,在与三桓告辞后,便立刻坐上马车,径直来到了杏林。
李然见到孔丘,也已是知其来意,便是说道:
“夹谷之会,鲁侯势在必行而且鲁侯若去,那仲尼兄也是非去不可的了。”
而待孔丘是将自己的担忧给说出来后,李然却是不由冷哼一声:
“然当然知道,齐国方面肯定是别有用心的甚至是不排除会动用武力,来威逼君上就范。而且齐侯杵臼素以齐桓公作为自己的榜样,又如何能不知柯之盟的故事”
“当年,齐桓公欲在柯之盟上,欲胁迫鲁庄公,却最终为曹秽所挫。很显然,仲尼兄此行若去,恐怕是比曹秽当年更为凶险呐”
“然而,仲尼兄眼下若欲整顿三邑,齐鲁两国则必得安定才是。若齐鲁不定,则三邑便有了不可堕的理由。而且,齐国若是以鲁侯不去会盟为借口,再次号令天下诸侯前来伐我,届时岂不糟糕”
孔丘闻言,亦是无奈道:
“是啊其实丘也是作如此想的。所以此番盟会看来是势在必行的了”
“只是正所谓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有武事者,必有文备。齐人如今分明便是来者不善,丘恐怕亦不能是将其等闲视之”
李然应道:
“嗯,仲尼所言甚是。故而此次会盟,虽是以文事为主,却也必须要备有与之相称的武事方能前往”
孔丘稍一思量,点头道:
“嗯,既如此,那丘便请君上带着左右司马一同前往”
所谓的左右司马,其实也就是拱卫鲁侯安全的三军指挥。
若是参加普通的会盟,一般是不太会考虑动用三军为之保驾护航的,通常都是只命一上卿,带领亲军即可。
而此番夹谷之行,孔丘竟准备是直接动用三军,可见其审慎的态度。
不过,虽然如此,但孔丘却依旧是还有一层顾虑:
“只是如此一来,齐国只怕也会增派与之相应的兵马”
李然说道:
“仲尼大可放心,齐侯此人虽是好大喜功,却又为人素爱面子。若是万不得已,是绝计不会在夹谷与我等大动干戈的。仲尼兄只管见机行事即可,只需是秉义礼而行,此行便可无咎啊。”
“至于夹谷,此地多为莱人所居。恐怕,这也是田乞的阴谋所在”
孔丘不由是一阵皱眉:
“看来鲁侯此行确是凶险无比,哎丘只怕到时候也是操持不住。”
李然见孔丘又是愁容不展,不由是微微一笑,并是与之言道:
“呵呵,也罢然便也跟着仲尼兄一起,陪同鲁侯一道前往吧仲尼兄以为如何”
孔丘闻言,猛一抬头,颇有些惊讶的看着李然。
他当然知道李然这句话的分量。
他若是真能够前往,对于他而言无异于是有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但同时,也就意味着一旦夹谷有失,那他们便再无回旋的余地。
孔丘不无有些迟疑的问道:
“恩公当真选择前去”
第644章夹谷密谋
只见李然甚是笃定的点了点头:
“此事非但是关乎鲁国,而且呵呵,我李某也想见识一下,这田乞究竟是有何能耐”
这时的李然非常清楚,在郈邑之战中,他其实就等同于又再一次的卷入了天下纷争之中。
而他,也正想借此机会,来向暗行众宣誓自己的回归
孔丘闻言,不由大喜。
他本来还有些踌躇不定,但如今有了李然的这一番承允,心下大定。
他也就此无有二话,当即起身辞别李然,又单独去见鲁侯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