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月,唯有漫天繁星。
朱坐照坐在假山之上,凝视着星空一动不动,如泥塑的佛。
朱桂没有太多耐性,看着星空没什么变化,便着急起来:“事情到底可不可为,上天的指示是什么”
朱坐照淡淡地说:“紫微星弱,天命将绝。帝位更迭,在此一举。王爷,明日晚间,动手换天”
动手换天
朱桂激动不已,等这一日实在是等得太久了
进入书房之中,朱桂打开一扇暗门,里面点着蜡烛,而在明暗的烛影里,是朱元璋的牌位。
朱桂坐了下来,看着黑色的牌位,倒了一杯酒:“父皇,你虽然没有将皇位传给我,但我终究依靠自己的本事坐在皇位之上。诚然,你选择的朱允炆是不错,可他终究违背了你太多,你曾经禁止下海,可如今呢,大海之上满是大明的船只。”
“你曾经禁止商人穿绸缎,可你看看,这满世界都是商人绸缎。你曾经立下规矩,设了永不征讨治之国,可如今呢,琉球三国被大明灭了,安南被大明灭了,就连远在海外的日本国,也被大明灭了。”
“父皇,朱允炆根本没有领悟你治国的真谛,不适合当大明的皇帝,他竟然还想要控制官员士绅与大户的田亩数量,还想将更多的土地收至朝廷手中并禁止再次交易,这种所有土地悉数入朝廷之策,可谓惊世骇俗。”
“父皇,当年你设下的藩王塞边,如今已被朱允炆完全破坏,边塞之上,再无一个藩王常年驻守。朱允炆是一个好战之人,国虽大,好战必亡。为了避免大明的灭亡,我决定站出来,取他而代之,成为新的大明皇帝”
“父皇,你要保佑我,理解我,我所做的这一切,全都是为了大明,为了朱氏王朝千秋万代,国祚永延现在,我即将出手,没有谁能再阻拦我”
似是在诉说,更似是在寻找勇气。
距离最后的时刻越来越近,朱桂终于开始了行动,下达了命令:“传令所有在京大户及其伙计,明日傍晚悉数集结于玄津桥附近,一旦信号升空,立即鼓噪,形成冲击皇城西安门假象。若遇皇城卫队与安全局军士,则朝北面竹桥而去,制造混乱与障碍,切断小教场军士增援皇城之路。”
“命令李景隆带队四百余人,前往东安门附近,制造乱象,佯攻东安门。”
“命令潜伏在京师的四千军士,明日转移至正阳门之外,待天黑时入城,进入洪武门,待信号传出,立即控制千步廊,控制五军都督府、户部、吏部、礼部等衙署,并进取皇城”
“命令王府培养出来的八百死士随时待命,听命杀入皇宫,杀死朱允炆及朱文奎等一干人”
朱坐照听着朱桂下令,清楚这是一个粗糙的计划,但对于如今空虚的金陵城而言,粗糙并不意味着不致命。
造反是一个智慧的活,不一定是个体力活。
竹林深处,夜风清凉。
一个头戴白色帷帽的男人从暗处走了出来,禀告道:“朱高煦被抓了,但朱高炽却被放了回去。”
“看来,皇上还是对燕王不放心啊。”
古今抬起头,看向星空。
周密使认真地说:“朱高煦造反的事可以坐实,就看皇帝能不能狠心下杀手。”
古今叹了一口气:“为了这个局,我牺牲了史复。”
周密使肃然:“只要大业成,他的牺牲值得。当年找到他时,他就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
古今微微点头。
史复是朱高煦的谋士,更是自己的棋,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这一日,拖燕王府的人下水。只不过,仅仅拖朱高煦一个人,是不够的,至少需要将朱高炽也带进去。
只有这样,计划才好实施。
“代王那里,已经准备行动了。”
周密使垂手道。
古今点了点头,凝重地说:“按计划行事吧,虽然会多几个可怜人,可想想当年无辜被杀的那些人,再多几个又何妨”
“原本一切都应该是我的。”
“现在,我想拿回来了。抱歉,这些年,这些事,这些人”
“明日日落,我入宫门。”
“一切都交给命运吧,这些年的筹谋,该结束了。”
周密使享受着凉风,轻声说:“今夜,我想去杀一个人。”
古今问:“谁”
周密使坦言:“白依依”
古今沉思了下,微微摇头:“白依依是一个该死之人,但此时出手,恐怕不是最好的时机。何况明日举事,待事成之后,你还怕她跑掉不成”
周密使不甘:“让她多活一刻,都是对我的折磨你知道的,若不是因为她的背叛,我的家人也不会落入朝廷手中,最后被斩首”
古今凝眸。
白依依的背叛,古今令牌秘密的泄露,联络方式落入朝廷手中,一干潜藏在民间的白莲教徒、阴兵,就这样被朱允炆一网打尽,然后斩杀。
叛徒带来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让叛徒活着,是男人的耻辱。
何况,周密使还有着家仇之恨,让他收手,确实很难。
古今盘算着计划,一切都已是箭在弦上。
白依依死了,安全局会受到惩罚。
周密使死了,自己的计划也不会受到影响。
怕只怕,周密使落在安全局手中。
不过以周密使的手段与意志,即便是落在安全局手中,想来也不会泄露自己的身份与最后的计划。
想到这里,古今点头应下:“杀了白依依之后,你去城外等待消息,若事情成了,你入宫陪我,若事情没成,你顺江而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不要出手,不要露面。”??
周密使看着古今,撩衣摆,跪了下来:“我会杀了白依依,然后跟上代王,为你扫清最后的障碍。”
古今不置可否,只是摆了摆手。
周密使转身离开。
安全局总部。
史复经历着惨无人道的折磨,长长的竹签顺着指甲盖钻入手指,惨叫之声连连。
霍邻看着轮番用刑的冯谨、邓友、祈宁三人,对史复的意志很是敬佩,能熬得过这三个人刑的人,可不多。
史复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当骨髓里的瘙痒不断传出,整个身体又被捆绑挣扎不得时,史复终于忍不住,喊道:“我说,我全都说。”
冯谨、邓友、祈宁退至一旁。
霍邻盯着史复,严肃地说:“说吧,朱高煦背后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