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杯中还有最后四个纸团。
维克托将它们一一揭开。
首先是江雪明最关心的那个故事
关于大卫维克托本人的生平事迹,也是乘客证件上最重要的历史说明书。
维克托从江雪明手中拿走白夫人咖啡,抿了一口。
就在这一呼一吸的空档,两个小家伙浑身一紧,灵感隐隐作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神圣的鬼魅幻影再次出现,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向着他们二人扑去。
雪明本能想要抬手掩面去遮挡防备,只看见那桃心形状的尾巴,如利箭一样扎穿了自己的双臂,冲着面门而来
他感觉到有一种扎根于灵魂的灼热刺痛,在疯狂的折磨着他的灵感,那条尾巴就像是锋利的钢笔,在他身上写下一个又一个新的字符。
可是他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感觉到了奇妙的宁静。
“要从哪里说起呢要从哪里说起这个故事”维克托老师微微皱着眉头,好比创造故事时,在考量切入点。
灼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四处尽是焚身烈火,焦渴的火舌顺着车厢吞噬了一切。
万事万物都开始分崩离析,像是破裂的镜片,在斑斓的金红色火焰下烧成灰烬。
江雪明看着步流星
阿星也是一副惊愕哑然的样子,仿佛中了世间绝妙的幻术魔法,眼睛跟着这些烈焰中崩坏碎灭的幻境移动。
这团火焰幻象撕开黑漆漆的地下铁道,碾碎了车厢的每一个边角,露出另一幅天与地。
跟着维克托老师的故事
极远极远方向,有一颗虚假的幻影太阳从天空升起,它照亮了红岩戈壁滩上,两条铁轨横穿科罗拉多大峡谷。
在华人工匠的汗水和血肉下铸造成型。
蒸汽和钢铁赋予它形体,汗水和黄金赐给它魂灵。
炽烈的狂风像是挥着长鞭的赶马人,将一片片稠厚的云彩吹向东北方,留戈壁滩上一地似纱似雾的尘土。逐渐在夏秋交季的干旱时节,变成一场催人丧命的沙尘暴。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维克托给两位学生引路,走进了这片幻象中:“一八四零年,在命运引力的拉扯下,三个年轻人走到了一起。”
江雪明跟上维克托老师的脚步,双手掩面遮风,扑面而来的滚滚红尘激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眼前的一切,让他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这真的是幻觉吗这就是老师的实力
我的神经,我的五感,受到维克托老师超能力的影响,真的能看见听见触摸到这一切
回到了一八四零年回到了科罗拉多大峡谷旁的红岩高地回到了这两条铁轨前
步流星惊讶得说不出话,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大皮靴踏上柔软松散的砂石,踩在一条条滚烫的枕木上。
尘沙散去的一瞬间整个天与地都亮起来。
维克托在前方引路,指着远处的铁轨上的人。
“就在前方,有一个不才。在圣弗朗西斯科的三和会工作,会说英语,英文名字叫文森特。”
江雪明立刻跟了上去,三人停驻在铁轨旁,就看见一个干瘦如枯骨的黄种人,侧躺在铁轨上。
那人的脑袋横在钢轨上面,两眼坚决果断,只有求死之心。
步流星:“老师他是你的朋友吗”
维克托:“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步流星:“他为什么要死”
火车要来了。煤炉中烧出阵阵黑烟,带动巨兽的铁轮,朝着此地而来。
轰隆隆的金属低鸣和尖锐刺耳的汽笛,像是在给这位铁轨上的亡命徒敲丧钟。
狂风搅起这位华工的衣料
从内衬的口袋中飞出无数的黄页合同,还有一张商会证件。
这些东西,回答了步流星的问题。
维克托随手抓住其中一张黄页合同,展示给两位学生看。
“我的好朋友文不才,从福州港跟着人贩子来到圣弗朗西斯科,受太平洋铁路公司的雇佣,为两个国家的人做翻译,引荐更多的华裔工人,来西部淘金修路发大财。但是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么美好。”
在那个瞬间,维克托老师吼叫着,磅礴的怒意由心而发。
“与他一同出发,一同靠岸,一同出生入死修筑铁路的手足同胞,都变成了一张张染血的卖身契,每一条枕木上,都有他同乡兄弟姐妹的亡魂。”
揭开尘封的历史,这些漫天飞舞的黄页合同,就像是文不才胸口的刀疤
看看他,他挣扎着,像是干涸河床渴求生存的鱼。想要伸出手,去抓住这些飘散的轻巧纸张,让这些疮疤重新填上胸前的大洞。
阿星看得忘我入神,也想去拿住那些幻觉中的书页,想帮帮这个幻境中的陌生人。可是他什么都碰不到,这本身就是很久很久之前,在大卫维克托回忆里的一段往事。
“有人来救他了对吗老师你来救他了对吗”阿星舔着嘴唇,看见蹲伏在草丛中,时刻伺机而动的北美灰狼,看见头顶盘旋的乌鸦。
它们也在等待等着铁轨上的食物完全死去,等待地球上的顶级掠食者完全死亡的事实。
只有确定了这件事,这些食腐动物才敢冒着生命危险上来大快朵颐。
“有人来了。”江雪明看向远方,一匹快马冲向了铁道,“是个白种人。”
砰
突然响起的枪声惊走鸦鸟。
草丛里的豺狼伏得更低,藏得更深。
维克托老师脸上浮现出笑意:“那是我的另一个伙伴他叫杰克马丁。”
皮靴上的马刺踏上铁轨,发出叮当作响的金属清音。
胯兜的皮料上满是灰尘,带着马驹的粪便,不时引来虻虫血蚊。
粗大的指节,拇指抵住弹巢,将一枚弹壳褪下,换上新的铜皮子弹,胸口有一枚正五芒星的警徽印章。
一个红脖子牛仔手中提着水壶和枪,拄着膝盖,低头仔细观察着铁轨上的华工。
画面定格在此处,一动也不动。
维克托向两位徒弟介绍这位小警长:“他是英格兰工业革命时代中,一位造枪勋爵的孩子,给英王室立了大功劳,家里有钱有权,他不甘心就这样混吃等死过一辈子,跑来蛮荒的西部惩奸除恶。”
就像是录像带开始快进枪火与骏马带着风滚草在这片红色旷野一闪而逝。
维克托接着说。
“这两个朋友惹了一堆麻烦,在土匪盘踞恶霸横行的西部,是肉食主义者的天堂,他们要去对付太平洋铁路公司的爪牙,对付一座小镇上两百多号持枪的食人魔。”
跟随风云变化的迷离幻境,三人迅速来到这座灯火通明的繁华小镇面前。
维克托介绍着这座夜幕中的城镇。
“这个帮派的名字叫香水瓶,历史可以追溯到同名雷汞火药枪械香水瓶想要加入它,必须举行一次吃人肉的仪式,通过了这场仪式,才能成为香水瓶帮的人,变成食人魔。”
两侧塔楼高台林立,又看见黑漆漆的正门旁边,一个个发出鲜红光彩的烟头,还有巡逻兵手里的枪。
另一侧是灯红酒绿的商业街,空气中飘洒着麻古烟草的味道,烤肉和各类香肠熟食,几乎要把阿星的魂魄留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