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没有失败,只有战死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part1墙中之影
大牧园的深处,兽栏大厅与珍宝馆的连接通道,蜿蜒复杂的岔路耳室之中,有一个纤瘦又扭曲的孤影,蜷缩在角落中。
那是个一眼看过去,会令人感到生理不适的畸形怪胎。
刚满二十三岁。
科曼苏利文诸多试验品其中之一。
科曼馆长唯一成功的试验品。
通过人工环境培育,用山妖和腐龙的血脉,经过授血仪式,培育出来的。
他没有名字,骷髅会的人们叫他小苏利文
像这种小苏利文,在珍宝馆的展品柜里比比皆是。
每当大首领来到牧园巡视工作,科曼馆长就会把一个个展柜的蓄水箱打开,展示着防腐液中的孩童尸首。
科曼馆长会详细的解释,这些失败品为什么会失败,失败在哪一步,生命结束在哪个阶段,把责任都推脱给这些试验品的孱弱体质。
对骷髅会来说,化圣是一种非常残酷的遴选机制。
好比自然界中的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只有足够强大的三元质,才能借由山妖的血脉来打开生门,摈除身体的排异反应,获得强大的巨龙之力。
在人类成年停止自然生长,步入青壮年时期,就很难再进行化圣的授血仪式了。
但是科曼苏利文成功了。
他将榴辉岩演化出来的化圣现象,拉下了神坛,筛选出强壮的婴幼儿,在温床的抚育下,照顾他们长大。
狩猎乘客的延髓大脑和脏器,辅以灾兽的血肉,把这些东西,当做实验体的饲料,将他们喂大。
其中有山妖血脉的灵灾怪兽,会影响实验体肉身元质的成长。
其中有乘客蜕变的强悍神经,会影响实验体精神元质的成长。
许多实验体,在这种带有剧烈神经毒素的食物,和极度癫狂的养育环境中死去。
整个珍宝馆,有四百四十五根立柱。
每一根立柱中,都有一个人瓮。
人瓮里,用防腐液浸泡着失败者的尸身,这些实验体,年龄最小只有三周大,年龄最大也活不过三十岁。
它就像是骷髅会的光辉历史,是人类探索超凡之物,最接近神灵的那一刻。
科曼苏利文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最终他们成功了。
小苏利文活了下来
并且长出了龙角,龙鳞,龙爪,龙尾,与巨龙之眼。
虽然没有龙翼,但是这个实验体已经无限趋近于化圣真龙的子嗣。
他的食量极大,能量的转化率也非常高,新陈代谢一直保持着匪夷所思的高效运转状态。
身体各个部位的脏器并不排斥肉食主义的真义,将人肉吃下,然后化为新的力量。
与化圣的灾兽一样,小苏利文已经成功的打开了灾兽与人类的生门。
由此通过小苏利文的血清和肉身元质,从温床中又诞生了无数的授血之人。
博克大宾馆的掌柜,就是其中一个。
她惊人的食量与巨大的体型,正是在为化茧成蝶作能量储备。
科曼苏利文本身,也是通过授血仪式,变成拥有龙血的老怪物,他活了一百二十二岁,看上去才四十多岁大。
容颜永驻,不老不死。
这就是米米尔温泉之底,负伤凶龙与骷髅会达成的交易,给人们开出的价码
骷髅会狩猎杀人,提供三元质,为凶龙修补伤口。
凶龙献出血脉,提供灾兽子嗣,为骷髅会扯虎皮谋利益。
如果说,零号站台就像另一个九界车站。
那么博克关就是另一个红石摇滚乐团。
大牧园是另一个科研站。
地龙、飞龙的灾兽卫队就是零号站台的青金卫士、广陵止息。
授血仪式是另一种授石仪式。
腐龙是另一位boss。
大首领就是相伴腐龙身侧的另一个猫爬架女士。
癫狂蝶同样眷顾着这里的生灵,维塔烙印不会刻意挑选患者,白夫人也不会管自己吃的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的肉。
不过这个山寨版车站,除了组织架构还算工整其他的科研设施和执行部门,包括整个创业团队。
都是十恶不赦的食人魔。
找不出任何理由,能够饶恕这些畸胎怪形,哪怕从中挑出最年轻,最单纯的人,一旦进入干饭状态,他们就没有任何悔悟之心,拿着人类手指头当零嘴啃。
关于饥饿感
饥饿感是自然环境中最直白,最强烈的源动力。
羊膜动物依靠这种神经信号,逐轮逐级划分出生态位构筑食物链,最终决出顶级掠食者智人。
关于恐惧心
恐惧心是最纯粹最强烈的情感,也是最原始,最能激发智人自然演化的力量,最早没有辉石的时候,人们也能依靠恐惧心来完成蜕变,来化茧成蝶,获得魂威。
世上有许许多多超凡人类,就是依靠神秘的恐惧心,获得超然的精神力量在历史中他们叫做巫师、僧侣、炼金术师、求道之人还有更多无法查证的诡奇传说。
此时此刻,小苏利文一动也不动。
他蜷缩在黑暗中,屏息凝神,回想起种种美好甜蜜的回忆。
“父亲我的父亲呀”
他以双爪捂住脸庞,捂不住向前凸出的龙吻颚骨和鼻梁。
“我感觉不到你的灵感压力你死掉了就这样死掉了”
他跪在珍宝馆的讲堂旁,凝视着黑暗中的一道光
那是大首领的肖像,是与科曼爸爸一同将他养大的人。
“大首领我我的心裂开了你经常与我说,多想想好的事情不要想坏的事情,可是我一想起父亲”
从爪趾缝隙中淌出粘稠的眼泪,第三眼睑的爬虫类瞬膜也变得通红。
小苏利文看上去伤心至极,心中的苦痛难以言喻。
他低下头,跪在礼堂前痛哭流涕,要把头颅埋进地台里,想起旧日时光的种种往事。都是那么美好,那样温馨。
在十岁的生日时,他与父亲一起剁掉六个红石摇滚乐手的脑袋,把肠子都丢进一个大脸盆,比谁吃得快。
在十三岁,酒神祭的日子,他们一起去苔原打猎,一旦有人掉队,就连人带马整个活吞,真是令人快活。
在十六岁,父亲抓来六个年轻的女孩子,要与表现优秀血脉精纯的小苏利文生下更多的龙人子嗣。可惜小苏利文不解风情,只是将姑娘们碍事的脑袋拧下,然后吃得干干净净。
那个时候,父亲也没有责怪小苏利文。
“怎么会有人对如此仁慈如此善良的父亲下毒手”
龙吼在礼拜堂中回响,愤恨又疯狂。
小苏利文挣扎着,在地台边缘抓心挠肺,满地打滚,把体面的衣服都撕掉,露出红彤彤的背鳞,和白花花的肚腹。
他的龙角撞在坚硬地台,就立刻刨出一个深坑。
“那是多么恶毒多么恐怖的人多么丧心病狂的人呀”
强烈的恐惧心让小苏利文的身体中,长出来一对幻身龙翼。
他已经来到化茧成蝶的最终阶段
只差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恐惧心,他就能拥有魂威。
“我一直都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就能变成蝴蝶了”
小苏利文悲痛横流,呜咽着,嘶吼着。
“这也是肉食主义的一种吗我没想到居然要用你的死,来强化我的情绪。这是你留给我最后的礼物吗
“我很害怕失去你之后,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生活下去”
他看见背脊延展出来的灵魂之翼在闪闪发光。
“没有你,任何事情都变得陌生起来,如果有一天,大首领也离开了我一切都变得冷冰冰黑漆漆的我看不到任何东西了我心四分五裂,再也拼不出完整的形状了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就像是茧,从小苏利文的体内钻出完整的魂威之身。
是一个漆黑的影子,雾气环绕在它狰狞的棘皮臂膀之间,强而有力的身形在小苏利文粗重急促的呼吸中逐渐完整。
它轻轻抱住小苏利文的脖颈,像是恋人,像是亲人,像是父亲一样。
小苏利文浑身一紧,从悲痛中醒觉,终于看清魂威的模样,却念不出它的真名在这种复杂的实验中诞生的缝合生命,就像是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一样,想要知道自我、本我、超我的真名,是难如登天。
“我很害怕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你能帮帮我吗”小苏利文紧紧抱住了魂威,泪如雨下。
黑雾缭绕的畸变魂威只是轻轻拍打着小苏利文的后脊,也不会说话,一手指向珍宝馆门外,极远极远的方向。
“嗯杀死父亲的人,就在牧园里。我感觉得到他们强大的精神力量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不敢,我不去想复仇的事,我只能躲起来,我的身体都在抗拒好像身体中的龙血,都在向我吼叫,要我快快逃走,那是什么人呢是joe吗小时候,父亲就用joe的故事来吓唬我,如果我不肯乖乖睡觉,就有屠龙的人来杀死我,将我做成肉干”
魂威依然学不会说话,变作一团纯粹的影子,离开了小苏利文,向着甬道而去。
它变成一滩烂泥,藏进了山石岩洞的地底,只能看见模糊的虚影。
小苏利文哀嚎着
“你也要离开我吗我的魂威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你我的父亲死了,我才能得到你难道我要把大首领也杀死,心中的恐惧成双成倍,你才愿意一直留在我身边我不要一个人我不要一个人呆在这里了我”
一瞬间,这畸胎龙人脸色剧变。
“难道说,你的行动,才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你不会说谎,你是我的灵魂威光,此时此刻,我对父亲的思念,已经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心,所以你才会义无反顾,去报仇”
小苏利文原本惊讶悚然无辜无助的表情,变得狰狞决绝。
“好去找到他找到那个杀死父亲的贱种,他已经吞下父亲的血肉,变得更强大了,如果我能吞下他的血肉,那么父亲会回到我身边,回到我的身体里,与我融为一体一定是这样我的魂威,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吗伟大的癫狂蝶会让一切生灵重新归一”
小苏利文在怒吼。
“大首领,此时此刻,我明白你的理想,你与父亲都是我的救世主,是我黑暗人生中的一道光”
part2记得拉闸
文不才把杰森手腕上的青金石取下。
达契亚汉子终于从癫狂边缘捡回来一点点神智。
杰森已经处于魔窟深处,四周的地龙生物越多,他越能从诡异猎奇的血脉中,时刻感受到腐龙真身的巨大灵压。
紧接着,文不才就往杰森嘴里塞灌汤包,和缺德爸爸带孩子似的,塞完吃的,还要扶住杰森的下巴,帮助婴幼儿咀嚼。
滚烫辛辣的汤汁在口腔中爆开,一瞬间杰森的双目肉眼可见恢复清明。
“我艹我艹草草草草草”
优雅的罗马人,标准的中国话。
杰森还没回过神来:“我他妈的是怎么了”
江雪明从武器箱里拿出新的对讲机,给杰森和流星一人发了一个。
“你差点疯了,就差那么一点点。”
杰森脸色复杂,手腕上的饰品没了,灵感也不像之前那样敏锐,感觉轻松不少。只是受了江雪明的帮助,心里有点不爽。
对讲机中传来小侍者急切的问候。
“先生你还好吗先生”
杰森:“没死,活蹦乱跳的。”
小侍者:“那就好没发疯吧”
杰森:“哇呜啊咕噜呀哈乌拉拉”
文不才:“他这套鱼人语哪里学的”
江雪明:“应该是炉石传说。”
小侍者:“先生你别开玩笑了,天天逗我开心我不会哭的放心,我不会哭”
杰森这才恢复正常:“因为你问出来的问题弱智得有点离谱了,什么叫没发疯吧我真的很难理解。”
就在这个时候,步流星刚刚推开育婴室的大门,在育婴室后方,就是温床。
沉重石门的后方,流星只是稍稍窥探一眼,几乎要将灵魂留在此地。
十六列排成排的地龙卵蛋,一路往前延伸,仔细数数,总共四百多个。
这些大小不一的椭圆形卵蛋,看上去非常吓人。
它们的外壳柔软,是一层薄薄的肉膜,其中能辨认出地龙的骨骼脉络,还有飞龙的柔弱双翼。
这些粉嫩的软壳上,有一条条狰狞的血管,其中透出黄色的高温浆液,有黄铜莲蓬头喷洒温水,去维持育婴房的空气湿度。
水雾落在这些卵壳上,就散发出汹涌的蒸汽。
不少卵壳中的小畜牲躁动不安,似乎察觉到异常的灵感压力,就像是遇见了天敌,要自我保护,立刻破壳而出。
四五头地龙爬虫刚钻出卵壳,还没爬出去几步,像是早产夭折,失去能量死在半途。
也有卵蛋中能见到四趾爪印,这些小畜生要立刻撑开蛋壳夺路而逃,但是力量不够,只能乖乖呆在卵里,继续品尝着临终前的巨大恐惧。
不止如此
流星还看见,更远的地方,立着一排排“哺乳隔间”。
说是哺乳隔间,不如说是奶娘的工作车间。
这些小隔间用一道道绿色的医用帘幕隔开,床铺竖起。
床上绑着许多女人。这些女人身上插满了管子,身体由拘束衣紧紧抱裹住,看不见任何皮肤,只能从大致的身体轮廓,判断出是人形女性。
看胶管的颜色,大抵是葡萄糖和尿管不一会就有其他奶娘抱住小地龙来取乳喂奶。
这些自由行动的奶娘,都是神智恍惚的模样。
要流星去细看,他的神经元在这一刻颤抖战栗,几乎崩溃。
这些女人之所以能自由行动,只因为头颅的损伤,她们的颅骨被取走了一部分,额前叶暴露在外,连带眼睛都挖走。
她们拥有强大的生命力,半开放的头颅能强化灵感,辨认出奇特的生命体,依照母性本能去养育这些腐龙子嗣。
再看一眼产房
流星几乎要疯了。
那是比地狱还要恶毒混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