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雕刻家拉尔斯·格雷厄姆

阿瓦隆，白皇后区。

那是一栋从外观来看相当朴素的建筑物，比起住房更像是仓库。

而事实上，这里是拉尔斯·格雷厄姆的雕塑工作室。

他佝偻着背丶手持着一根骨白色的拐杖，专注站在一座两米五高丶上半身已经接近成型的石雕之前，吃力的抬着头看着它。

空气中不断浮现出白色半透明的凿子与锤子，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密密麻麻的敲击声让人联想到暴雨的声音。不见老人有任何动作，雕塑便以极快的速度被雕刻了出来，就像是视频被快进了一样。

——拉尔斯·格雷厄姆今年已经74岁了。

老人的眼眶深深凹陷，眼皮发紫而乾瘪，发暗的脸上满是皱纹。他纤细而毫无光泽的白色卷发已经几乎不剩几根，只剩下薄薄的一圈。或许是灯光的缘故，他那浑浊的棕色瞳孔之中阴影有些发黄。对格雷厄姆大师来说，光是抬起头来丶甚至只是睁开眼睛就已经很是费力了。

时至今日，昔日的艺术大师已经衰老丶枯瘦到像是一个单薄的影子。

是那种仿佛只要睡过去，就随时可能不会再醒来的程度。

他身上穿着的真丝长袍，花纹复杂到像是裹着波斯地毯一样——那是以暗黄丶黑与红三色为主体，有大量繁复细密丶让人一眼看上去就会感到眼花缭乱的花纹。极少有人能驾驭这种款式的衣服，它华丽到了无论主人多麽美丽英俊都一定会喧宾夺主的情况。

但这对拉尔斯·格雷厄姆来说却刚刚好。

他全身都像是凋零的花朵，整个人都向着内部不断塌陷。他佝偻着背丶收着肩膀丶低着头又弯着腿……而他的腿甚至比少女的手臂还要更细。被那华丽长袍裹在里面的仿佛不是真实存在的肉体，仅仅只是裹着灵魂的空壳。

那种姿态，会让人联想到暴雨之中，微微颤抖翅膀的枯叶蝶。

突然，雕琢的声音骤然停止。

那凿子敲击石像的声音，却像是幻觉般仍然还在耳中隐约回响。

老人并没有回头也没有转身，只是低沉着声音丶慢悠悠嘶声道：「你来这里做什麽……克罗艾。」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他身后的阴影中骤然浮现出了一位容貌艳丽的丶气质文艺的少女。

克罗艾身上满是伤痕与尘土。全身近乎血肉模糊，其中一些血肉的表层甚至有些焦糊发黑。

但其实这些伤也就是看着可怕，只有外观可怕到像是在铁板上滚动了几圈。其实里面的部分几乎已经好了大半丶至少已经停止了恶化。连同她之前几乎被切断的右臂，也已经接续了回去丶几乎已经愈合。

「格雷厄姆院长，我来你这里拿点草药。」

克罗艾的声音乾枯而沙哑：「假如还有点喝的就更好了……外面接近全城戒严，我不敢去他们的草药店里买草药。但还差一些才能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