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照片后面,写了一行小字。
赠梵素——致庸,于1975年,帝都,惟愿,生生世世,常伴卿侧。
原来幼时曾无意夜半醒来听到的那个名字,就是照片上的男人的名字。
小时候被人追着骂没爹生的小杂种时,她也曾偷偷抱着这照片哭过,问他,是不是自己的爸爸。
也曾跑去问妈,为什么爸爸不要她们了。
可这样的话,她也只问过那一次,因为,她那从来都刚强坚韧不肯掉泪的妈妈,在她问出那一句后,整整哭了一天一夜。
她再也没提过爸爸两个字,但心里却像是有了执念,拼了命的想要挖出所有的蛛丝马迹。
妈以为她当真变成了乖巧的女儿,听话懂事,可她却根本不知道,她曾偷偷看了她的所有日记,把那个人的身份,名字,来历,都弄清楚了大半……
所以那一年暑假,她才要闹着和静微一起去帝都。
她心怀着憧憬而去,却怎么都不曾想到,因她这一念之差,却给自己和妈,酿成了永远无法承受的苦果。
她以为等来的会是父女相认抱头痛哭,可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
她根本没有见到她想要见的父亲,在那寸金寸土的豪华别墅区里,她见到的,是盛气凌人的贵妇,高高在上的千金,她像是蝼蚁一样任人践踏,被人扼住了命脉,从此,再也看不到一丝的光明。
江苹眼中的泪痕渐渐的干涸了,透过橱窗她看到外面的天幕渐渐变成了暗沉的深蓝。
万籁俱静,她甚至能听到角落里隐约的虫鸣。
若是那一个夏日她没有生出那个念头来,是不是此刻,她和妈依旧住在这小小的院落里,安闲的度着夏日。
而不用如此刻这般,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而妈她,却要为了她仰人鼻息,受尽践踏和羞辱。
不是没有想过去死,自己解脱,妈也不用再被人拿捏,无法脱身,可是……
江苹垂眸,干瘦的手指落在近乎凹陷的小腹上,谁能想到呢,她如今还未满二十岁,却已经孕育了一个孩子了。
孩子……
江苹缓缓的抬起手,透过手指的缝隙,她看着那渐渐归于黑色的天幕,小镇上的星光比帝都的明亮了太多。
她还记得生了念念之后,她亲自哺育照顾他的短短三个月。
她被赶走的时候,念念会对着她笑了,她给他唱不着调的小镇民谣和儿歌,他的小胖手就攥着她的头发,咧着没牙的小嘴儿笑个不停。
她不知道,也不敢想,她走了之后,念念闹过没有,哭过没有,吃奶粉会习惯吗?别人知道他醒来就要抱抱,每天晚上都要抱着他在花园里散散步,看看星星吗?他吃母乳,可每天也要至少喝三次水,他喜欢洗澡,每次在水里都不肯出来……
他半夜会醒一次,一定要抱着他喂奶才肯睡,他很爱干净,只要尿尿了,就必须要立刻换纸尿裤,要是耽误了,他立刻就能哭的小脸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