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找上门来,开口不做自我介绍,不说自己姓什么,不说自己叫什么,不说家里有没有房,不说家里有没有地,不说家里有没有钱……
上来就是,“姑娘,我想娶你过府,你愿意吗?”
对不起,我好像不是很愿意……
江柔也不是很愿意。
在奉新郡,爹娘在给姑娘说亲的时候,好歹也应该把小伙子喊到家里来,让姑娘隔着帘子看上一眼。
要是小伙子长得好看又精神,姑娘中意了,就会绞着手帕含羞带臊的对爹娘说,“女儿全凭爹娘做主~”
要是长得不好看,没中意,就会恼羞成怒的甩着手帕对爹娘说,“女儿还想再陪爹娘两年!”
好吧,重点是要先隔着帘子看上一眼,征求了姑娘的同意,小伙子第二天再带着聘礼上门。
你这一声不响的就提着东西来了,姑娘连你长了几个鼻子眼睛都不知道算怎么回事?!
多让人难为情啊~
一口就答应下来显得自己多恨嫁似的……
事关江柔的终身大事,张姚氏就上了心,她仔细打量这个自己找上门的男子,相貌英俊,气质儒雅,看起端是一个翩翩佳公子。
光看相貌,跟小柔看起来很登对。
长相九分,及格,可以考虑!
她心里一转,就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走到江柔身边,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先不要说话,然后拉着她往旁边让了让,给霍清让出一条路,对他说:“既然是来提亲的,门口站着说话也不像个样子,公子里面请。”
霍清对张姚氏春风和煦的一笑,轻轻颔首,“多谢。”
江柔的爹妈都不知去向……额说难听点,不知死活。
张姚氏从小看着江柔长大,算是长辈,现在两人又相依为命,更像是扮演了江柔娘亲的角色。
女儿的终身大事,她自当上心。
她么,年过三十,还带着一个遗腹子,是不打算再嫁了。
可江柔不一样。一辈子那么长,从十几岁开始就守着一个老娘和一个孩子过活算是怎么回事?
年轻人,火气重,她今年才十七岁,总会有需要的……
一个个寥寥长夜,却要坐望月色独守空闺,多寂寞?
再说,不找一个相公,膝下怎么添子嗣?小柔虽然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安安,可那毕竟不是她自己的骨血,老来看人家儿女绕膝,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有遗憾?
会不会想,我若是有一个孩子,是不是也这般乖巧伶俐,善良孝顺?
答案是肯定的。
江柔没有考虑到这些,她得替她考虑。
她已经拖累了她一个清白的身子,不能再拖累人家一辈子!
如果小柔嫁人,她的日子是会过得很苦。
可那才是她原本该过的生活。
小柔承受了太多她这个年纪原本不应该负担的重任……
家里没有茶,张姚氏把霍清请到内屋,给他倒了一杯白水,“家里没有人喝茶,疏待公子了,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霍清为了表示自己不见怪,将张姚氏倒的白水喝了几口,“伯母言重了,我其实也不怎么爱喝茶。”
张姚氏在心里默默的点了点头。
会说话,情商九分,可以考虑!
张姚氏在霍清对面坐下来,俨然一副将女儿的婚姻大事把关得十分严格的样子,“公子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家里可有高堂?”
沈十三的爹妈早就死了,坟头的草比人头还高,霍清眼睛都没眨,真假掺半的说,“家住云青山,黑风村,父母皆已经过世。”
张姚氏正欲再问,江柔却突然站起来,对霍清道:“公子,我已是嫁过人的,只是丈夫战死沙场,妾一介孀妇,只怕配不上公子,我暂时没有考虑再嫁之事,公子还是请回吧。”
霍清一惊,脸上的表情差点失控。
孀妇?
这才几个月,她都嫁人了?!
霍清脑子里瞬间转过了一大堆想法,人还处在震惊中,不知怎么已经被江柔请到了门外。
只听女人十分抱歉的说了一声,“公子请回吧。”
然后‘嘭’的一声,小木门便关上了。
霍清心绪复杂的往回走,回到黑风寨,遇到沈十三。
他在耍拳,见着霍清回来了,只看了他一眼,就说,“三天后的婚礼你给操办,老子要盛大!”
霍清抱聘礼匣子的手臂紧了一紧,看见沈十三一套龙虎拳耍得力拔山河气盖世,默默咽了口口水,答了一声,情绪十分复杂的回答了一声,“是……”
盛大你妹的个头啊!新娘子都还没着落!
沈十三‘嗯’了一声,出拳速度又快了两分。
霍清默默的把聘礼匣子往背后藏了藏,面对着沈十三挪进了大门口,才快速转身,把匣子抱在怀里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走得没影子了,沈十三才停住了动作,对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半响,不屑的嗤了一声。
一个破盒子,有什么好藏的,又不抢你的!
老子才不稀罕!
他再打了一套拳,坐下来休息的时候,才想。
霍清的小破盒子里面装了什么宝贝玩意儿?跟老子还藏着掖着的?!
想了半天,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干脆不想了,自己去后山看亲卫们煅刀去了。
霍清活到房间,对着小匣子发呆。
他被赶出江家小院儿的时候,其实就明白了。
江柔口中那个战死沙场的丈夫,恐怕就是沈十三……
沈十三啊沈十三!你咋就混成这幅德行了?!
自己的媳妇儿背地里咒着你去死,还是战死沙场的那种诅咒……
对一个常年在战场上讨生活的人来说……也忒毒了吧!
霍清觉得依照江柔这个态度,一年两年内应该是不考虑嫁人的事情。
这是一场持久战啊……
可是沈十三给他的时限,是三天之后将军夫人的位置就要让江柔把它坐实!
将军的那双砂锅大的拳头,打在他身上应该会折两根肋骨吧?
……
这可咋整?!
经过深思熟虑,霍清趁着天色还早,赶忙又收拾着去了一趟白头村。
白头村这两年蝗灾闹得严重,地里的收成一直不好,种不出几两米,也种不出什么好菜。
一年到头的存粮,还不够挨着过冬,原本喜庆的新年,正是应该大吃大喝的时候,孩子反倒还饿瘦了。
周大海和周李氏端着稀粥,两人面对面的坐着唉声叹气。
“周大海,你能不能争点气,这一天天的稀粥咸菜,我们受得了,孩子也受不了啊!你看俩孩子身上都没二两肉了,你这个爹当得亏不亏心?”周李氏虽然挨了饿,可嗓门儿还是十分的大,一句话说得像吼一样,语气里满是对相公不成器的怨怼。
周大海惧内,平时都不敢跟娘子大声说话。
收成一年比一年不好,他心里急,可天公不作美,他也没办法,娶了个娘子还像母夜叉一样,天天对他非吼即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