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愈加看不得张曼兰对宋闵知好,可是她第一次忍不住讥讽张曼兰的时候,对方居然问她,“你是谁?”
她在她心中,竟然连一个欺负‘小妹儿’的印象都没有留下!
此时,桥下。
苏越讥讽道,“不知道重情重义的宫主,还记不记得我?”
高热使她的眸子晶亮,她很激动,“当年我为你挨了一百多鞭子,没有吃的,身受重伤,差点死在角斗场,而你呢?你为了宋闵知,不要我了。”
张曼兰愣愣的,似乎是没理解她的意思,“为了我……差点死在角斗场?”
苏月声色俱厉道,“你以为呢?你以为当年是谁把自己的馒头给你?带着眼瞎的你在角斗场挣扎?又是谁!把自己做了你的眼睛!”
“宋闵知?呵!当年在山上你果子的人是她把你往猛兽嘴里推的是她,跟师父告状我给你送饭的是她,趁我重伤冒充我鸠占鹊巢的还是她!”
“结果呢?她像一条寄生虫一样靠着你活到现在,让你给她挡刀,让你助她脱离梵音宫!你得到了什么?她现在为了邀功上位,要杀你!可惜你一双眼睛好了还不如瞎着,竟然连陪着你从山上到山下的人到底是谁都不认识!”
张曼兰被她的一番话砸的晕头转向,拿刀的手都开始有点儿抖,嘴唇嗡动着,“我……我……”
苏月知道这些话会对她有多大的冲击,但嘴上还是一点都不留情,“张曼兰,你落到今天的地步,你活该!”
被奚落的人是张曼兰,可先哭的人却是她。
苏月眼睛大大的睁着,努力把眼泪眶在眼睛里面。
她一直很要强,因为张曼兰抛弃了她,在角斗场,连她的生死搭档都在背后嘲笑她给别人做嫁衣,她不要强,就只能为万人做笑柄。
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好苦。
所以她看不得张曼兰好,张曼兰过的越好,越凸现她的可悲。
她告诉甄临风张曼兰被轮奸,似乎只是想让甄临风厌弃张曼兰,但也并不全是。
如果张曼兰的目的是救江柔,那就是背叛,甄临风一定会杀了她。
苏月其实能编一个合理让张曼兰仇视江柔的谎,但是她不。
张曼兰痛苦一点,她似乎心里就好受一点儿。
她一次一次的对她恶言相向,总觉得自己应该好过一点,可最后却发现,原来,一点都不好过。
她一次一次的给她下绊子,也老觉得自己应该痛快了,可是,还是不痛快。
张曼兰不懂苏月为什么像她的天敌一样老是针对她,现在懂了。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苏月,又或者说,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脸上应该出现哪种表情才对。
其实,她是有过怀疑的。
一个人装得再像,毕竟也不能真的变成另外一个人,宋闵知也有过让她觉得陌生的感觉。
她觉得不对劲儿的时候,试探过。
可是宋闵知能准确的说出有关‘小妹儿’的所有事情,甚至连‘草蚱蜢是你给我的遗物’这样的对话都能说出来。
而且宋闵知虽然比张曼兰小两岁,但身形只比她瘦弱一点儿,她苏月少吃两顿,就是宋闵知那个体型。
张曼兰说宋闵知的手变粗糙了,她就答‘训练太辛苦了。’
说她性格似乎变了,她就‘答你不是也变了吗?’
而且苏月的性情大变,看见她一次就要挖苦她一次,甚至连声音都不是以前的声音。
张曼兰需要多大的脑洞,才能想到‘小妹儿’不是宋闵知,是苏月?谁成天生活在阴谋论里?挣扎求生已经过得很辛苦了。
宋闵知的几碗水,毁了苏月的嗓子,也毁了她证明自己最有力的证据。
苏月看着这样的张曼兰,眼里的泪涌得更加汹涌。
张曼兰有些无措,愣愣的看着她,半晌,笨拙的伸手,想要替她擦一把泪,但被她一巴掌拍在手背上,打开了她的手,“谁要你假好心了?怎么?是觉得亏欠我,还是可怜我?我告诉你,我不需要!”
“你跟宋闵知这么多年相依为命,你去找她啊!我算哪根葱,怎么配得到宫主的庇护?”
正在争吵间,张曼兰突然凝神屏息,迅速起身一脚把燃得正旺的柴火踢进河水里。
苏月情绪波动太大,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等见张曼兰的模样,虽然对方没有说,但她知道,有人追上来了!
张曼兰迅速弯身把苏月背在背上,在黑暗中潜伏前行。
刚才肯定是已经被发现了,熄灭火光是为了让对方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她背着一个人,人数上也不敌,当然不能硬拼。
桥面上的人则是直接从桥上跳下来,进桥洞探查。
只有零零星星的火光,在黑夜中并不能起到照明的作用,张曼兰放轻动作,朝着另一个方向急速飞奔。
追来的不止一个人,见人跑了,立即分了几个方向追,张曼兰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有黑影正在快速的接近。
与此同时,那黑影吹了一声尖利的口哨,分散开的人还没跑远,听到这声口哨,立即向这边靠拢,不过片时,后面追的黑影就变得多了起来。
粗略一估算,大概有十多个人。
甄临风知道张曼兰的身手,派出来的人都是顶尖好手,她背着一个人,很快就被追上,被合围在中间。
为首的一个人,就是宋闵知。
一层淡淡的月光打下来,张曼兰勉强能看清楚这些人的脸。
而宋闵知,脸还是那张脸,可脸上的神色,已经不是她熟悉的了。
宋闵知提剑站在她面前,颇为惋惜的说,“曼兰,我没想要你的命,可是主上多疑,一定要见到你的人头,我也是奉命行事。”
张曼兰把苏月往背上颠了颠,问,“为什么?”
宋闵知还是一贯的无辜表情,“什么为什么?”
“我自问没有对不住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宋闵知‘哈’的笑了一声,仿佛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嘲讽道:“背叛?我只是奉命行事,何为背叛?像你这样通敌,出卖情报,才叫做背叛!”
张曼兰还没有说话,苏月却突然开口,语气中鄙视之情都要溢出来了,“当初张曼兰帮你假死脱离梵音宫的时候,你怎么没有像现在这么衷心?你不是要奉命行事吗?当初怎么没有奉命去死了?从别人这儿白捡了这么多年好活,现在假模假样的表什么衷心?我活着这么多年,真是从来没见过脸皮像你这么厚的人,果然,贱人就是贱人!多活多少年也摆脱不了那股贱劲儿!”
宋闵知被苏月噎得说不出话,张曼兰却仍是问:“为什么?从角斗场到现在,我到底有哪里对不住你?你都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宋闵知的假面碎裂了,连笑里藏刀都懒得再假装,“你有哪里对不住我,你哪里都对不住我!”
“明明都和你说了我就是小妹儿,你一再试探什么?你是对我好,可我对你不好么?苏月再三挑衅你,就差把痰直接吐在你的脸上了,你为什么要忍?你把我放在何地?”
张曼兰顿了半晌,才说:“可你本来就不是小妹儿。”
宋闵知道,“不是又如何?最后还是我陪了你这么多年,她苏月在干什么?她除了骂你就是给你添乱,她还做了什么?”
苏月冷哼一声,“你觉得你很委屈?偷来的就是偷来的,你活该!”
宋闵知无视她,对张曼兰说,“你没有对不住我?我过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来打扰我?你要调虎离山,你找别人帮你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来找我?我因为你,从好好的宫妃,变成现在的模样,你说你哪里对不住我?”
张曼兰想了好久,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是在幽州盗帅印和虎符,‘兰慧贵妃’把沈十三引到盛京的那次。
那次走投无路,刚好宋闵知在秦皇宫,便写信请她帮忙。
当时她答应得很爽快,她以为对她来说是很容易的事,可原来,她竟然是不愿意的么?
“你要是不愿意,可以拒绝,我不会强迫你。”
宋闵知愤然摔了手里的剑,上来就想揪张曼兰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