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皇帝的妃嫔还一口一口草民,不是蔑视皇上还是什么?!
皇帝没有接丽嫔的茬,而是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以及从他进来才从地上爬起来的两个小太监,厉道:“顾贵人,你当这皇宫是什么地方,由得你大打出手?”
顾霜霜冷硬道:“这两个人,想对我施暴。”
人是丽嫔带过去的,虽然顾霜霜不得宠,但到底是正经的妃嫔,小太监对妃嫔施暴,必定要有自家主子的命令,丽嫔立即解释道:“陛下,妹妹对臣妾不敬,臣妾只是想帮她熟悉一下宫里的规矩,在臣妾这里还没什么,但以后若是在皇后娘娘面前失礼,那就是大不敬了,臣妾也是为了妹妹好。”
顾霜霜眸光一冷,刚想说什么,一旁的宫女甲突然出声道:“陛下,奴婢可以作证,丽萍娘娘只是想帮顾娘娘熟悉宫规,但顾娘娘不听人言语,便殴打了丽嫔娘娘带来的小太监,下手特别重,奴婢看着都胆战心惊。”
皇帝顿了一下,对那宫女道:“你是?”
那宫女立即道:“奴婢是玉芙宫的宫女,长春。”皇帝拉长了声音,“玉芙宫的宫女?”
丽嫔敏感的觉得事态不对,赶忙正会话题,“陛下~妹妹这一身好武艺,可当真是把臣妾吓坏了呢。”
这又是在提醒皇帝,这个女人来路不明。
嫔妃这个职位,待遇高,但是风险大,也难做。
非名门闺秀不能入选,疏于琴棋书画者不能入选,品行不端着不能入选。
反正,一万条规矩,一万个不能入选,层层筛选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能让皇帝看一眼。
当然了,皇帝看不看得上,这是另一说。
然从古到今,有几个妃子,习得一身好武艺?
正经大家闺秀,谁去学那个?
所以,顾霜霜到底是什么人?
丽嫔表示很想知道。
皇帝也没继续纠缠宫女长春的事情,而是问顾霜霜,“你可知罪?”
顾霜霜回答得很快,“草……臣妾知罪。”
皇帝立即又问,“罪在何处?”
顾霜霜不说话了。
她不知道自己罪在何处,只知道不能惹怒皇帝,他说什么她只需要回答‘是’,‘好’,‘知道了’,等近义词。
他说她有罪,她就是有罪。
可他非要她说罪在何处,她说不出来。
丽嫔哭唧唧,十分委屈,“陛下!妹妹这般模样,像是臣妾欺负了她一样,陛下明鉴,臣妾没有~”
皇帝安抚丽嫔,“爱妃莫急”
然后转头对顾霜霜道:“皇宫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身为妃嫔,就要有妃嫔的样子,那些乡野陋俗,就不要带着入宫,免得败坏了风气。”
顾霜霜俯首,“是。”
“你可知罪在何处了?”
“知道了。”
皇帝到:“既然知道错了,那就杖责三十,正正这皇宫里的风气。”
李莲英一听,犹豫着上前,“陛下,这……”
话没说完,就被皇帝截断,“怎么?你想带她受过?”
李莲英心里一怵,嘴皮子上下一搭,到嘴的劝就变了,“奴才不敢,奴才是想问,就在这里打吗?”
皇帝紧紧的盯着顾霜霜,斩钉截铁道,“就在这里打。”
他的目光没从她身上移开半寸,内心戏很丰富:求我,只说一句,只要一句!
直到小太监搬来刑凳,顾霜霜干脆利落的趴上去,皇帝都没等到那一句话。
板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相当刺耳。
至少皇帝觉得,相当刺耳。
丽嫔软软的靠在皇帝的胸膛里,用手帕捂住半只眼睛,“陛下,这实在是太残忍了,臣妾看不得这个,我们走吧……臣妾昨天新学了一支舞,陛下去研华宫,臣妾跳给陛下看,好不好?”
二十。
二一。
二二。
……
三十。
顾霜霜在军营里不是没挨过板子,那个比这个扎实多了,现在这点儿痛,也不是不能忍。
她忍住痛,跪地道:“恭送陛下。”
顿时,李莲英只觉得这玉芙宫的温度急剧下降,冷得他一个哆嗦。
再去看皇帝,发现以他为中心,最冷。
李莲英摇摇头,十分无奈。
我的陛下啊,喜欢就说出来啊,这么折腾到底是在折腾别人,还是在折腾自己哟~
皇帝冷着脸,拂袖道:“摆驾研华宫。”
他走得急,丽嫔落下了好一段距离,但她没有立即去追,而是在后背血淋淋的顾霜霜面前踱了两步,不屑的笑了两声,“呵呵,顾贵人,贵人?”
嘲讽完,她才提步追上去。
宫女长春赶忙膝行过去喊住她,“丽嫔娘娘,奴婢向往研华宫已久,早就想为娘娘半茶,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娘娘可否给奴婢一个机会?”
皇帝为了丽嫔打了其他妃嫔三十棍,丽嫔心里正美得不行,刚才这宫女为她助了一把力,她看着顺眼,便道:“行,去内务府报备一下,就说是本宫的意思。”
长春大喜过望,连连磕头,“奴婢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一行人离开后,玉芙宫显得愈加冷清,剩下的宫女太监心里后悔不已,脑子怎么就没有长春转得快?!
现在人家调去研华宫伺候,前途可远大多了!
后悔莫及啊!后悔莫及!
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竟然没有人去扶一下顾霜霜。
顾霜霜一声没吭,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折转回房间,连沾了血污的衣裳都没有换下来,直接趴在床上,闭上眼睛,也不知道睡着了,还是在想事情。
而皇帝出了玉芙宫,丽嫔喜滋滋的追上去,正准备说话,皇帝突然拿住她的下巴,笑着说:“今天先回去,朕得空了,改日再来看你。”
他的语气像情人间的呢喃,但说出的话,却是不容置喙,丽嫔愣愣的,一时连要说什么都忘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龙辇都已经走远了。
回了寝宫,李莲英伺候皇帝退衣服,嘴巴闭得死紧,皇帝等了半天,也没等出一个屁来。
再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开口说话的迹象,皇帝气得一脚踹过去,“你哑巴了是不是?”
李莲英被踹得在地上滚了两圈儿,立即手机并用的跪在皇帝脚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李莲英心里苦啊。
她不是不知道皇帝想听什么,但是他不敢说啊。
眼前这位,是天底下最难伺候的男人,他说了,他又会踹他一脚,说,‘朕想问的是这个吗?’
你说说,到底怎么伺候?!
皇帝阴恻恻道:“朕看你,脑袋是不想要了!”
李莲英赶忙个磕头,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张开嘴就开始吧吧吧,“回陛下,玉芙宫的宫女太监都是内务府按着宫规拨的,没有人暗中插手,娘娘刚刚挨了打,这会儿正在玉芙宫内休息,只不过主殿的门已经坏了,有些灌风。”
皇帝听完,冷冷的瞅着他。
李莲英心里哇凉哇凉,连忙道:“奴才这就去叫人把门装上,这就去!”
李莲英刚刚走出门口,皇帝大吼一声,“回来!”
李莲英圆润的滚了回去,皇帝高冷道:“玉芙宫的人,全都给朕罚去辛者库,皇后到底是怎么管理公务的?后宫之人竟这般疲懒,还要朕亲自来管,朕看她后位坐久了,开始懈怠了!”
而玉芙宫里,顾霜霜在思考,自己到底为什么,连爱人都会认错。 人和人相处久了之后,长相会不受控制的向对方靠拢,这就是俗称的夫妻相。
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沈十三就是太子伴读,两人穿从穿开裆裤开始,就一起玩儿。
两人爱好一致,性格一致,相处时间久了,一举一动之间,难免带了三分那对方的影子。
沈十三和皇帝的气质特别像,都是那种十分硬气铁汉气质,也都是十分英挺的相。
捂住皇帝的下半张脸,再看沈十三的上半张脸,就会发现两人长得特别相似。
不是那种相貌上的相似,是给人的感觉特别相似。
那时的皇帝和沈十三,锋芒毕露,眼睛里都是不可一世、反正就是有一种我不管老子天下最牛逼的自信。
两人的眼神非常像。
皇帝和沈十三去幽州的那一年,是新帝刚登基后的一年,那时皇帝的心思还没有现在重,在情爱一事上,尚算年轻气盛。
在处事上,也不如现在老成。那把龙椅束缚不了他的思想,但能束缚他的行动。
他的一举一动,要得体,要合礼仪,合规矩,要注重皇家的颜面。
渐渐的,他的行走不在随心所欲,要端着帝王的架子,坐下也不能再是一撂衣摆,大马金刀往下一坐就算完事儿。
他的眼神里,渐渐装满了算计,变得沉稳,有了帝王的威仪。可这么多年过去,他变了,沈十三却依旧我行我素,还是当年的模样。
这么多年,皇帝对沈十三格外容忍,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旁人不可替代的情谊,还有,皇帝能在沈十三身上,看到当年的自己。
看到,自己想活成的那个样子。
皇帝变了,而顾霜霜,她记忆里的那个情郎,却依旧是当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