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拜道:“万岁爷龙体康健,绝对没有生命危险。只是——”
话锋一转:“只是皇上暂时不能下地走路了。”
怕裴凌松接受不了,又连忙补充道:“若要重新站起来,恐怕还要多调养些日子。”
太医们常年为皇家办事,早就修炼得跟人精一样。
其实张太医刚刚的言下之意是:皇上瘫痪了,但一时半会死不了。
身为太医院的院判,他不能直接把皇上的病情说出来,生怕裴凌松会降罪于自己。
裴凌松咳出几口鲜血,“你确定朕死不了?”
张太医面色一白,哆哆嗦嗦道:“老臣确定,皇上暂无生命危险。”
其实他深知,裴凌松即使现在不死,但也最多活不过两年了。
裴凌松捂着胸口,像拉风箱似的喘气。“暂时下不了床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呵呵,怕朕是瘫了,没几年好活了吧?”
身为帝王,自然有察言观色的本领,很多事情太医不说,他也能猜得出来。
张太医磕头道:“皇上只需耐心调养便可,无需太过忧虑。”
裴凌松沉吟片刻,忽然长叹一口气,然后对着苏德平摆摆手:
“去吧,快去把东宫太子请过来,朕想见见他。”
不知为何,在关键时刻,他竟不愿见任何人,唯独对那个曾被自己软禁数年、与原配所生的儿子念念不忘。
这么多皇儿,好像只有裴宇枭靠得住些。
——
于是,当裴宇枭迈着焦急的步伐,一踏入养心殿。裴凌松的手掌便已经向他伸了过去。
“枭儿,朕的枭儿啊——”
“朕的枭儿快到我身边来,让朕好好瞧瞧你。”
裴宇枭脚步一顿,父皇这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吗?
这还是裴凌松第一次用如此肉麻的语气跟他说话呢。
微愣片刻,连忙行至父亲床前。虽未握住裴凌松那双枯槁的手掌,但是裴宇枭在见到父亲病容时,还是立马变了脸色。
“父皇,几日未见,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
他蹙着眉,对着苏德平大声斥道:“这几日宫人是如何伺候父皇的?”
“父皇变成这个样子,怎么没人来通知本王?”
“你们的脑袋都不想要了吗?”
尽管有着万千隔阂和误会,但毕竟血浓于水,裴宇枭看到曾经威风凛凛的裴凌松,忽然变成了这般模样,他还是一时难以接受。
宫人们跪了一地,连连磕头,苏德平则把所有的错都往丁若秋身上推。
并告诉他已经对丁若秋施以凌迟之刑,让他放心。
裴凌松看着裴宇枭为自己动怒的样子,他心中欢喜。苍白的嘴唇掀了掀,想笑,又实在没有力气。
“皇儿啊,咳咳,你还是不肯原谅父皇吗?”
晃了晃停在半空中的手,“朕都快死了,枭儿还不肯跟朕亲近,朕的心里难受啊。”
朝着裴宇枭又伸过去一些,希望他的儿子能握住他。
“皇儿,父皇快死了。现在心里唯独放不下的人,就是你啊。”
“你早早死了娘亲,又被朕软禁这么多年,朕对不住你。”
裴凌松老泪纵横,面对这个被自己天天称作“逆子”的儿子,满眼都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