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治保局”,刘之野让小于先开车送郑朝阳回家休息。
在礼士胡同口,郑朝阳跳下车,与刘之野互相道别。吉普车渐行渐远,消失在视线中。他轻轻舒展了一下腰身,准备转身回家。
“呦!郑领导,是您回来了?”
就在这时,郑朝阳的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让他好好放松的身心,瞬间又紧绷起来。
郑朝阳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随即换上了一副和煦的笑容,缓缓转过身来。
“哦!王八爷,是您呀!”
“今儿个,您这没去天桥听戏去?”
王八爷佝偻着腰,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嘿,那能天天去?我也得谋生啊。如今可不比从前喽!”他话语虽简洁,却透露出一股子时代的变迁和洗心革面的精神面貌。
然后,他拿出那支大烟袋锅子,向郑朝阳示意道:“来一口吗?”
郑朝阳轻轻摆手,拒绝了那支递过来的烟袋锅子,“不了,我抽不了这个,辣嗓子。”他随意地笑了笑,又说:“现在这样挺好的,新社会嘛,人人都要参加劳动。”
“劳动者最光荣嘛!你们说是不是?”
王八爷陪着笑脸,恭维道:“是……是,还是您的觉悟高啊!要不然,您能当领导呢!”
郑朝阳哈哈一笑,接着问了句:“对了,您现在干什么工作呀?”
八爷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奈:“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有何用处?如今只能在环卫局扫扫大街,混口饭吃。哎,真是庆幸新社会了,若是过去,像我这样的人,恐怕早就饿死街头,无人问津了。”
“还是共产党好……”
郑朝阳心里憋着笑,看着这个老东西在这卖力的表演。不知道的,还真被他这一副洗心革面的表演给感动了。
“哎,这就对了,八爷你们现在的觉悟挺高啊,哈哈哈……”
王八爷闻言,内心不禁得意起来,悬着的心也稍微放松了些。
他目光瞧向郑朝阳,只见他拿着行李,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段长途跋涉。
他心中一动,便试探着问了句:“呦,您这是差了吗?”
郑朝阳心中冷笑,一切正如他所料,对方果然是想趁机刺探消息。
他不动声色地回应道:“哦,是啊,我刚去了趟远门。”话语间,他故意装作毫无防备,眼神中毫无波澜。
王八爷紧跟着来了句:“您这是干什么去了?”话一出口,他便感到有些不妥,似乎自己的意图过于直白,于是急忙补充道,“没什么,我就是好奇问问,就是瞎打听,您不用在意。”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生怕引起郑朝阳的警觉。
郑朝阳的内心闪过一丝冷笑。他暗想:“若非我早已洞悉你的底细,恐怕还真会被你的花言巧语所蒙蔽。”
他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仿佛毫不在意地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什么秘密。”
郑朝阳的语气轻松自然,仿佛这件事真的无足轻重。然而,只有他自己个月知道,这一次任务的收获是多么重要,足以改变一切。
“是这么着……”于是,他灵机一动,编造了一個借口,开始敷衍起王八爷来。
王八爷得知郑朝阳多日未露面,原来是为了赴沪城参加一场培训会议。
郑朝阳已经消失了好几天,他的行踪成谜,让王八爷感到不安。他成天疑心疑鬼的,猜测是否与他有关。
现在郑朝阳的归来,让王八爷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忍不住试探了一下郑朝阳,却发现对方的态度依旧如初,没有任何改变。
这让他悬着得心彻底放了下来,仿佛一块沉重的石头终于落地。
觉得自身安全没有问题后,他又想试探着从郑朝阳口中,套出有用的情报来。
“哎,八爷,咱不聊了啊,这大热天的,我嘚赶紧回家洗漱一下。”
“回儿见您嘞!”
“得嘞!回见!”
王八爷目送着郑朝阳提着包裹进了院子,他得意的背着双手。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我也曾差人去打听,打听得司马领兵就往西行。
一来是马谡无谋少才能,二来……”他边哼唱着,边背着双手一步一颠地慢慢离去。
王八爷渐行渐远,消失在胡同的深处。然而,他并未察觉,郑朝阳已经悄然从门内走出,面无表情,眼神中却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在这个寂静的胡同里,仿佛有一股无形的风暴即将爆发。
不久之后,胡同深处出现了一位身着小贩装扮的中年男子。他肩扛一条沉甸甸的长板凳,背上还背着一个结实的木制工具箱,步伐稳健地走进了这条巷子里。
这人还边走边喊:“磨剪子嘞,戗菜刀……”调子拉得悠长,原来他是一名磨刀匠。
“一双厚掌长老茧,一条油石磨岁月,磨剪子来戗菜刀,一声吆喝几十年,走小巷,串大街,全家生计挑在肩。”
这首打油诗里的场景在这个年月里经常可以见到,已经成为这个时代其中的一个符号,令人无法忘怀。
因为,这年月人们家里的菜刀、剪子都是一两把,比较金贵。
这用久了就会变钝,这时人们会找磨刀匠让刀具重新变得锋利起来。不过随着时代变迁,磨刀这门手艺活已经越来越少见了。
…………
这位磨刀匠缓缓走近,与郑朝阳的目光交汇。郑朝阳随即便喊了一句:“师傅,您等一下,我家里的菜刀也钝了,你帮我给磨一下。”
这位磨刀匠闻言,轻轻放下肩上的板凳,随即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抹去额头的汗水。他直起身子,语气中透露出一种朴实和热情:“好嘞,这位同志,你就回家取去吧!”
不大一会儿,郑朝阳果真取来一把菜刀,递给了磨刀匠。然后,他便蹲在磨刀匠的身旁,瞧着他磨刀。
听着菜刀与磨刀石相互磨擦“噌噌”作响的声音。郑朝阳突然低声说了一句:“怎么样最近,他有什么动静吗?”
磨刀匠喊了一声:“磨剪子嘞,戗菜刀……”然后,也低声说道:“组长,一切都很正常,自从你出去这几天,他除了扫大街,那里也不去。”
郑朝阳又追问道:“这期间有没有跟什么人接触?”
磨刀匠点点头:“基本上都是熟人,不过也都记录在案了。您请放心……”
“嗯,不要放松监视。”
“对了,你这身装扮还挺专业的……”郑朝阳点点头,夸了磨刀匠几句,便不再言语。
“哎,好了,诚惠两毛!”
郑朝阳从口袋中摸出钱来,毫不犹豫地递给了对方。随后,他转身,步履坚定地回到了自个儿的家中。
而这位磨刀匠收拾好工具,又继续吆喝了起来:“磨剪子嘞,戗菜刀……”也逐渐地走远了。
郑朝阳回到家中,轻车熟路地整理了一番,便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琢磨着王八爷那令人费解的行为。
“这老家伙,显然不是凑巧碰上我的,也许他是有意在此等候的?”
“咝!不成,我得立刻掌握他近期的所有动态。”他再也按捺不住,一跃而起,迅速跨上自行车,直奔治安支队而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刘之野瞥了一眼车窗外,发现已近正午。他随即吩咐小于驾车前往交道口街道办事处,计划接上甘凝一同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