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渊阁离开后的徐鹏举并没有急着回五军府和那些个勋贵通气,而是回了家,并且直奔宗祠。
望着宗祠内最显眼位置上的那块牌位,徐鹏举先是恭恭敬敬叩了三记响头,而后便陷入了沉思。
时至今日,朝廷中出现的微妙变化,徐鹏举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但实际上,这种变化只有最顶层那一小撮人能够看到,在徐鹏举的视角中,他也仅仅是感受到一鳞半爪罢了。
而这个感受也只是刚刚才有。
为什么陆远突然要自己重建江南都司,并且要用募兵制?而不是恢复旧有的军户制?
两种制度各有优劣,单从军事角度出发,募兵制显然远胜军户制。
但是要从政治角度出发,那么军户制是最适合大明朝的。
军户加军田,就相当于将特定数量的户籍通过田地的方式牢牢控制住,强化了封建王朝对底层百姓和军队的控制力,虽然这样做会丧失一定的战斗力,但换来的却是长治久安。
徐邦瑞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二百万两的见面礼?那么大的手笔。”
沉吟片刻后,徐鹏举又道。
半个时辰?
“这就是陆阁老啊。”
“几个月前,陆阁老让为父出面主持江南剿倭事项,批了二百万两的预算,各省几个总兵每人都能分润几十万两,实际上才剿灭了一万多名匪寇罢了,这些银子他们就算往下分,每人最少也能落个几万两,既立了功劳又扬了名声还落了钱财,这种好事谁不乐意,他们当然要来谢为父。”
“怪不得,怪不得陆阁老要为父先去见见下面那些个总兵、游击,原来这些事全在他的谋划之内。”
根正苗红的南京派。
他并不明白嘉靖为什么突然动了扩军的心思。
徐鹏举被扶着进入书房,接过徐邦瑞递上的茶碗感慨:“没有人能拒绝陆阁老的好意,因为他给的见面礼不单单只是银子,还有功劳、名声,谁能拒绝掉呢,邦瑞,你坐。”
陆阁老这一手又何尝不是在提醒为父,他老人家,可以一句话就让咱们徐家瞬间在整个江南变得炙手可热,也能一句话,让咱们家重回冷冷清清。”
“如果你是爹,陆阁老让你来做这件事,你做吗?”
“你想知道?”
所以这种时局的微妙变化,只在国家的顶层被察觉到,内阁几个人心照不宣都知道,南京九卿也知道,司礼监那几个伴身的太监也知道,除此之外再无人知晓。
闻言,徐鹏举顿时停住身子,面色诧异。
徐邦瑞继续言道:“这可真是奇了怪,这些个地方上的总兵哪一个不是眼高于顶、骄矜跋扈,过往几年从不见他们来咱们家拜访,怎么今天这般奇怪,竟是联袂登门。”
沉思中的徐鹏举侧转回头,是自己的长子徐邦瑞。
对此,徐鹏举很犹豫。
徐鹏举欲言又止,随后摆手:“你先出去吧。”
为什么陆远要用募兵制来重建都司。
徐鹏举言道:“他们倒是想直接去谢陆阁老,但是身份不够,所以只能来谢为父罢了。”
“唉,没事。”徐鹏举不愿意说,只脚步盘跚的向外挪步。
上疏嘉靖举报陆远吗。
徐鹏举便叹出一口气来,说道:“他们,并不是来拜为父的。”
要不然仇鸾也不会深夜跑到严嵩那里去打探消息。
“咱们家说好听点是国公,但实际上这一百多年来在南京不就是供台上的菩萨吗,地方军权早就在这些个总兵、守备手里攥着,咱们能指挥动吗。”
徐邦瑞担心问道:“很久没见到您这般失神了。”
“儿子就是好奇。”
等到徐邦瑞坐下,徐鹏举便问道。
“别的地方不敢说,但在江南,陆阁老确实已经可以呼风唤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