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看看。”
申时行的这一句话让现场瞬间安静下来,不说刘大柱两人面如土灰,就算跟着申时行一起来的一群官吏也都是神情怪异起来。
他们倒不是说都知道这批货有问题,而单单是因为申时行竟然要查远东的货。
这天底下还有谁不知道远东的背景?
都知道远东的创始人叫陆东,远东、远东。
那在东之前的远又是谁呢。
子曰: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有些话不说出来一点事没有,说出来,上称都不止千斤。
“局座。”
这个时候,站在申时行侧后的一名官员站了出来,看他三级校官的衔级,在海关内部也算是身份不低了。
“这是远东的货。”
“本官知道。”申时行侧首诧异道:“怎么?远东的货不能打开看的吗?”
那官员被说的面色讪讪,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当然不是,不过远东毕竟是咱们广州重点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随意查验耽误他们的时间,知府衙门那也不好交待。”
申时行闻言笑了出来:“怎么个意思,咱们海关查验商会货仓的货物,是耽误他们的时间,还需要向知府衙门交代?陈队长,本官提醒你一句,咱们海关是垂直管理,广州知府衙门对我们广州海关的任何事物不具备行政干预权。”
说罢,申时行又对几名小吏下令道。
“打开。”
几名小吏可谓两面为难,迟迟不敢妄动。
申时行这下恼了,断喝一声。
“本官的命令听不见吗,打开!”
这一声喝让几名小吏吓破了胆,赶忙上前手忙脚乱的搬下两个箱子,启开封条打开箱盖。
当箱盖打开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去。
只见箱子内整整齐齐码放着各种瓶瓶罐罐,很多造型精致的小瓷瓶,申时行随手拿出来一个,拔开木塞,立时就是香气四溢。
“这东西,是吕宋果脯干?”
申时行倒出一些细腻的、色泽略有些褐黄的粉末在手心中,扫视众人:“本官虽然是闭门读书不曾行千里路,但这东西还是认识的,南洋香粉,而且还是顶好的益母玉女粉,是当年女皇武则天最爱用的香粉。
这东西在南京城卖五两银子一瓶,每年能销出上百万瓶。
这一箱子,起码百十瓶吧。”
此时此刻没有人敢说话,全都齐齐保持沉默。
见没人愿意说话,申时行便自行说下去。
“出仓货物与海关报批的仓单不符,这算是什么行为?你们都是海关当差的官员,别告诉本官不懂。”
“这里肯定有误会。”
之前的陈队长此刻站了出来,他看向刘大柱,声色俱厉的喝问道:“为什么出仓的货物和海关报批的仓单不符,是不是有人偷调了你们的货,你们是怎么看管自己货仓的。”
这都不能叫提醒了,这简直就是开卷考试,不,是发下来的试卷上已经写好了答案,只需要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好。
写名字这种事刘大柱显然是会的,可他还没有开口,申时行已经先了一步。
“就算是被人偷偷掉了货,作为管理者,货物出仓之前,难道不需要对仓单吗,再者说,就算大意了,那,连数目都不需要清点吗。”
申时行说完这话便开始自行清点起来。
“一、二、三十五箱,一辆驴车十五箱,这里有三十八辆驴车,本官的数学不好也知道起码五百箱了,仓单是三百箱,如此悬殊的差距都没注意?”
说到这里申时行顿了两息,而后抬手指向刘大柱两人,厉喝一声。
“把人给本官抓起来!”
——
远东(广州)商会大楼。
李明脚步匆匆推开范长安的门,面色焦急:“会长,不好了。”
后者诧异抬头:“怎么?”
“货仓出事了。”李明言道:“就是浩特曼那批货,被新来的缉私局长申时行抓了个现行。”
“什么玩意?”
范长安腾地一下就站起身来:“抓现行?”
“谁能想到点子那么寸。”
李明急的来回踱步:“更是谁也想不到那个申时行竟然如此不知好歹,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就烧到咱们头上来。”
“别急、别急。”
范长安在经过最初的震惊后迅速冷静下来,他招呼着李明落座,耐心询问:“现在仓区什么情况?”
“咱们两个货仓的工头被抓了,存放浩特曼货物的几个货仓全部被封。”
人被抓、货被扣。
可以说情况已经坏到了极致,不过范长安还是很能沉住气。
“让人先给被抓的人打好招呼,什么话都不要说。”
“这你放心,老陈已经打过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