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看着帘子,抱着手看向船窗外的夜景出神。
贾珩这会儿进入厢房中,看向一身丹红长裙,身形窈窕静姝的丽人,面色顿了下,轻步而来,唤道:「殿下。」
「怎么不多陪陪她?」晋阳长公主转过身来,宛如春山的黛眉下见着一丝欢喜,而涂着浅浅红色眼影的明亮凤眸,在灯火下,清澈恍若倒映人影,目光温柔如水地看着贾珩,笑问道。
贾珩低声笑道:「她回房歇着了,这会儿想过来看看你,婵月睡了罢?」
说着,背后拥住晋阳长公主。
晋阳长公主嗔恼道:「她刚刚睡下没多久,你别闹。」
此时此刻,两人之间浑然有着这样一种画风,「孩子睡了?」、「吃了雪,刚刚睡下。」、「那你轻点儿,别吵醒了孩子。」
被身后之人环住腰肢,晋阳长公主娇躯微颤,四肢绵软,按住贾珩还要在前襟里捉怪的手,侧转过丰艳雍丽的脸蛋儿,柔声道:「这会儿身子还软着,你别来闹着,婵月不定什么时候又醒了。」
贾珩低声道:「嗯,不闹,咱们就是说说话,一同看看晚景,都一个多月不见了。」
他只是想抱抱晋阳长公主,方才看着抱手而立,神情惆怅的丽人,觉得这么一个温婉知性,善解人意的丽人,有种想和她一人长相厮守终生的冲动。
「怎么了,好端端的。」晋阳长公主雪颜酡红,分明被贾珩腻的心头甜蜜不胜,低声道。
总感觉这少年似乎又有些变化,似乎对她更为珍爱和怜惜。
「没什么,一个多月不见,就发现想抱着你,可能是思念成疾罢。」贾珩低声道。
重新审视他和晋阳的感情,发现不知何时,晋阳已然成为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好了,别闹了,你这真是越来越像小孩子了,这还是朝廷新晋的永宁伯呢。」晋阳长公主芳心欣喜,玉容却见嗔恼,压低了声音取笑道。
也不知为何,她就喜欢他在自己怀中蹭着她,缠着她,心头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怦然和满足。
当初那个在自己怀里没多大,她还抱起来弹着......如今岁月荏苒,已经长大成人,并且还成了她的男人。
但,念及此处,晋阳长公主玉容微顿,抿了抿丹唇,幽幽叹道:「也就这几年你还缠着本宫,等再过几年,你对本宫也就腻了。」
贾珩:「???」
扬起清峻的面容来,目光温煦地看向丽人,温声道:「抱着荔儿,永远都不会腻。」
听着少年一本正经地称呼着自己的闺名,晋阳长公主心湖荡起圈圈涟漪,只是自失一笑道:「本宫大你一旬还多几岁等再过十年,本宫年近四旬,人老珠黄,你正值青春年华,也就二十五六岁.....」
说到最后,声音低沉,心绪怅然不已。她遇上他时....终究有些晚了。
贾珩低声宽慰道:「不会的,纵是那天,我也不会腻,你我是一辈子的夫妻。」
晋阳长公主轻笑了下,柳眉下的柔润美眸却有着几分苦涩,道:「不过你放心,真等到那一天,本宫也会学元春寻个尼姑庵,然后剃度当尼姑去,不让你看到本宫的苍老模样,也不让你厌烦。」
她不想看到他有一天,对她露出厌烦的眼神,如果真有那一天,她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
贾珩默然了下,轻叹道:「那我就陪你出家好了,正好你也缺个烧火劈柴的。」
晋阳长公主闻言,芙蓉花蕊的玉面上怔了下,心头微颤,口中却羞怒道
:「你若是出家,你家里一堆人怎么办?」
心头却涌起阵阵感动,这人,就会拣着好听的哄她。
贾珩道:「我们家不是刚刚建个园子,里面要有修座尼姑庵,在那里出家就好了,反正出家又不必要去山上,只要有向佛之心,哪里都是禅堂。」
晋阳长公主:「???」
好呀,在这儿等着她呢,不过只要「有向佛之心,哪里都是禅堂?」,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只是床榻也能是禅堂?.....蒲团?她在上方宝相庄严,他躺在下面护法?
心头一跳,她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定是这几天闲来无事,看的乱七八糟的书还有图册太多了。
「人家是金屋藏娇,你这是庵堂藏尼?晋阳长公主玉容嫣然,声音宛如莺啼婉转,嗔怪说道。
贾珩面色顿了顿,轻声道:「就是让你这辈子都不许离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等三十年后,我也人近半百,已是垂垂老矣,说不得你越活越年轻,那时候,我还担心你嫌弃我。」
按着宫廷贵妇的保养之法,只怕要六十岁才显出暮相,那时,他也四五十了,说不得和晋阳连孙子都有了,那时候亲情与爱情交织一起,早已不分彼此。
「越活越年轻,那不就成妖精了。」晋阳长公主轻笑说着,白了贾珩一眼,眉眼间的风情绮韵动人心魄,让人心神悸动。
而丽人随着与少年的说笑,原本稍稍低落的心绪渐渐欢喜起来,美眸盈盈如水地看向贾珩,将螓首靠在少年怀里,声音轻微几乎呢喃:「有你这些话就好了。」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虽然略有一些遗憾,但世间原无十全十美之事。
不过他对她的承诺,她知道了,三十年的恩爱缠绵,三十年的相濡以沫,三十年的至死不渝.....足够了。
纵然是寻常女子,从十五六岁的花季,待三十年后,姿色渐渐老去,也比不过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孩子了。
此刻,在里厢中原本无心睡眠的少女,此刻听到外厢的细微动静,已悄悄起得身来,轻手轻脚地站在在木橱隔断的屏风后,耳畔听着两人的低声说话,只觉娇躯微震,秀丽脸蛋儿上见着怔怔失神。
不知为何,心头竟涌起一股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嫉妒,也不知是......嫉妒着谁。
或许兼而有之?
贾珩看着晋阳长公主,轻笑说道:「荔儿,咱们要不赶紧生个孩子吧,省得你又担心这个那个的。」
他一直想给晋阳一个孩子,也是为了中和丽人这种韶华易逝的感慨,或者说想尽量淡化晋阳这种对年龄差距的恐慌。
至于他觉得对晋阳的喜爱,已经渐渐超越了皮相。
「生孩子?」晋阳长公主秀眉下,美眸莹光闪烁,丰艳玉颊羞红成霞,低声细语道:「说着说着又是不正经起来。」
贾珩也不多出言,说着就要作势忙碌起来。
晋阳长公主芳心微急,羞恼道:「你别乱来,婵月.....不定在里面就起夜,听见动静,撞见就.....本宫真的没脸见她了。」
藏在里厢的李婵月,撇了撇嘴,心头轻哼一声,这时候倒是想着她了。
贾珩温声道:「那你别胡思乱想了,刚才说的我心头戚戚岁月和苍老终究是一个沉重的话题,英雄易老,美人迟暮。
「嗯。」晋阳长公主轻声说着,美眸之中笑意流溢,定定地看向少年,忽而纤纤玉手及下,一下捉住大贾珩低声说道:「你如是有一天敢不要本宫,本宫那天就一口弄断这个害人的东西。」
当初就是她一手玩大的,如果他敢负她,她就弄断带走,断断不能便宜了别人,哼。
贾珩只觉夏风微凉,身下生出一股寒意,目光微凝,心头生出一股异样。
说着,拥住晋阳长公主,嘴上毫不示弱,低声道:「弄断,你回去炖汤喝?」
晋阳长公主:「....」
不由拧了一把贾珩,羞愤道:「你就会气我,谁要炖汤喝......都说的什么浑话。」
两个人又是打闹、腻歪了会儿,重又紧紧相拥,却觉两颗心贴近在一起,一个多月未见,不是先前一场酣战就能慰藉相思之苦,该有的陪伴永远无法代替。
「对了,你刚才说孩子,你怎么这般久了,你家里也没有动静,还有本宫也没见着动静。」晋阳长公主想起先前之事,秀眉蹙起玉容上忧色浮起,开口问道。
贾珩面色郑重几分,说道:「先前因为避着,最近.....也不好说,但我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
说来也有些奇怪,许是两世为人身体经历了某种异变?以他前世观读中医以及道藏典籍的经历,推测许是因为力气渐长,所以锁住了肾水精气?
不过也难说,等到了洛阳,寻太医诊断一番。
晋阳长公主诧异了下,道:「避着?为什么?绵延子嗣是孝道天伦。」
暗道,怪不得他和秦氏现在还没听到动静。
贾珩低声道:「原想着她们年岁还小,过早有孩子对她们身子骨儿不好,不过殿下不一样,一直想和殿下要一个孩子。」
晋阳都熟透了,再推迟下,会成为高龄产妇,那时候反而有着生育危险,而且也该有着孩子,算是两人爱情的结晶。
「她们?」晋阳长公主柳眉挑了挑,凤眸微微眯起,心底涌起一丝狐疑。
按说,元春不小了,也算不上年龄小,那么除了秦氏,还有谁?咸宁?还是别的谁?
贾珩:「....」
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晋阳长公主也没有纠结此事,感慨道:「本宫原也想要一个孩子,婵月她也大了...."
此刻,里厢听到此处的小郡主,已是紧紧抿着粉唇,清丽脸颊苍白如纸,心底酸涩止不住地涌起,手足冰凉。
果然,娘亲先已经不打算要她了,想再要一个。
还好,她想了法子,等嫁给小贾先生后,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贾珩目光顿了顿,欲言又止,有些想询问婵月的身世,但想了想,压下此事,只是拥住晋阳长公主的削肩,依偎而坐。
两人相互坐着软榻上,隔着竹帘望着窗外的河水夜色,只听到一道温和声音轻轻响起。
「荔儿,你在洛阳这般久,可知道哪里好玩的,咱们抽空四下走走?」
「你这般忙,还是算了,夏汛的事儿,也不能大意。」
贾珩轻声道:「如是论忙,那一年四季就没有闲时候,总能抽出两三天的,陪你走走。」
晋阳长公主想了想,轻笑道:「本宫在洛阳倒有几座庄园,你应该没游玩过,带着你几个妹妹还有婵月一同走走。」
烛火摇曳,相拥一起的两人,依偎在一起说着话,在夏夜的晚风中,声音细微甚至传不多远就为晚风吹散,而高大如城的福船,拨开波光粼粼的水面,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河堤西岸蜿蜒起伏的青山,时隐时现的明月渐渐为雾霭遮蔽,依依不舍地向西沉去。
牡丹花开正艳的洛阳,在崇平十五年的夏天,依稀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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