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嬴政望东的同一时间,嬴成蟜正站在安陵城城头,双眼沉凝的目视南方。
安陵城外,三十五万楚军已经安营扎寨,一杆‘项’字大旗随风飘荡。
连绵的军营一眼望不到头,嬴成蟜眺望间都感觉有些眼晕。
好多人啊!
嬴成蟜身后,大量传令兵不断往来上禀:
“启禀主帅,已拷问过敌军斥候,此军主将乃是楚国上柱国,项燕,副将为楚国大司马屈桓。”
“启禀主帅,都尉姜明所部回禀,已全取襄城并周边三城,未有战事,俘县兵七千,求问主帅接下来该当何如。”
“启禀主帅,昭陵县已被楚军所夺……”
嬴成蟜轻声一笑:“楚国的鼻子倒是灵。”
“想来楚国刚刚收到本将攻破大梁城的消息便已决定发兵。”
“即便本将兵分四路,持魏王手书劝降,却也依旧从本将手中抢走了一座昭陵城。”
“几年前明明已经抵达蕞地却不敢与我军死战。”
“而今见着我军掉落在地的肥肉残渣,倒是动作飞快的跑来舔食了。”
远处的几名亲兵忍不住笑出了声。
嬴成蟜这不是把楚国比作狗了吗!
但将领们却无一人面露笑容。
孟南低声发问:“主帅,接下来该当何如?”
“可要撤军?”
其他将领也都纷纷看向嬴成蟜。
在嬴成蟜迅速夺城的策略下,本就不富裕的秦军再次分兵。
而今跟在嬴成蟜身边的兵马仅剩五万!
反观敌军呢?
足足三十五万!
这怎么打?
没法打!
即便嬴成蟜不分兵,嬴成蟜所部的总兵力也不过十三万,不足楚军四成,此战同样艰难!
嬴成蟜反问:“撤?往何处撤?”
孟南直接回答:“自是撤回大梁城。”
“我军并未引水灌了大梁,那座坚城昔日可以庇护魏国,今日自然也可以庇护我军!”
听闻孟南此话,不少将领都颇感庆幸。
万幸嬴成蟜的计策没能成功执行,才让他们现在还有一条退路。
嬴成蟜转身看向身后的一众将领:“撤回大梁城?”
“尔等怎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
嬴成蟜怒斥:“尔等莫不是忘了我军是如何逼迫魏军的了吗?”
“一旦我军退回大梁城,安陵、林中、榆关诸城将尽数落入楚军手中。”
“楚军完全可以自榆关转进西北,夺取新郑城!”
“届时,荥泽大堤和鸿沟大堤皆会落入楚军手中!”
孟南恍然,随后面露惊惧。
大梁城固然坚固,但却也被秦军所破。
倘若秦军真的退守大梁城,那二十多天前的剧情将被重演。
只不过这一次拿起秦军剧本的变成了楚军,而秦军却不得不拿起魏军的剧本。
胜败,还用考虑吗?
他们早已进行了验证!
嬴成蟜声音愈发肃然:“若是我军不战而退,我军全军覆没只是最好的结果!”
“倘若楚军攻破新郑城后不顾我军,继续西进,楚军便可一路直逼函谷关。”
“届时,我大秦有亡国之患!”
一众将领愕然,旋即恍然喃喃:“韩、魏皆已亡。”
“挡在我大秦东南方向的两个国家,已经不存在了!”
楚国之所以不便于从东南方向进攻大秦,就是因为韩、魏两国的卡位。
除非多国合纵,楚国得以借道魏土行军,否则楚国都只能从大秦的南方和西南方向发起进攻。
但今日,韩、魏已不存。
挡在大秦东南方向的仅剩长安君所部。
一旦长安君所部失守,等待大秦的就是兵逼函谷!
孟南声音苦涩:“所以,我军不能退!”
嬴成蟜再问:“我军又为何要退?”
“诸位将军是在因楚国的三十五万兵马而忧惧?”
孟南等将领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这不是废话吗!
嬴成蟜失笑:“怪不得诸位将军有心撤军。”
“可本将却只是以为,此战军功足够本将与诸位袍泽们吃饱喝足了!”
双眼环视所有将领,嬴成蟜的声音平缓且理所当然的开口:
“昔日没人以为本将可以率军灭韩。”
“本将灭韩的军报传回咸阳城时,文信侯以为本将是在谎报军功,并以此论本将之罪。”
“但本将确实灭了韩国。”
“昔日没人以为大梁城会被攻破。”
“国尉都不曾将魏国作为主攻方向,我军的目标只是牵扯赵军。”
“但本将又灭了魏国。”
“现在,轮到楚国了。”
嬴成蟜目光看向城外楚军,轻笑发问:“本将从戎至今,未尝一败。”
“本将不认为本将会败于此地。”
“诸位将军以为,本将此战是胜,是败?”
嬴成蟜没有加重语气,也没有声嘶力竭的怒吼,只是平静的讲述着。
但那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和数十万亡魂却成了嬴成蟜最好的语气助词。
孟南等将领的理性告诉他们,如此悬殊的兵力对比不可能赢!
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嬴成蟜已经打下了一场又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鏖战,此战又为何不能得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