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嬴政心中,嬴成蟜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还是那个练剑时被划破了胳膊就会扯着嗓子哀嚎、秋猎时遇见一头老虎都能被吓得面无血色、每天都要睡足四个时辰,不然就无精打采给你看的惫懒、娇气的孩子!
但此刻,这个孩子却重伤如此!
在寡人的疆域之内,在寡人的治理之下,却暗藏了万余逆贼伏杀王弟,方才令得王弟受了如此重伤!
浓浓的愧疚和自责涌上心头。
是寡人没有治理好这个国家啊!
嬴政双眸微微眯起,寒光刺骨,冰冷的声音从牙缝里迸了出来:“王弟且放心。”
“寡人必为你报仇!”
“弟流了多少血,寡人便会令他们流出百倍!千倍的血!”
所有参与伏击王弟的人。
都得死!!!
嬴成蟜嘿嘿笑道:“还没与王兄言说。”
“伏杀之后,弟气急攻心,心里只想着以血还血。”
“所以弟持兄给弟的虎符,令颍川郡郡守允配合,将所有故韩权贵的家主并其直系子嗣皆斩之。”
“所有亲自参与或派人参与伏杀者,其全族都捉拿起来送来咸阳城,等待王兄判决。”
“所有故韩宗室权贵并张、向、兹三家子弟全数迁入咸阳城定居。”
“余下的故韩权贵和各府家仆则是尽数北徙充边。”
嬴政微怔。
嬴成蟜可以说是把故韩可能动乱的人一网打尽了!
就连最愿意陪着故韩权贵们一起作乱的家仆们都被流放去了北方。
如此精准的打击,你说伱这是气急攻心之后做出的报复举动?
嬴成蟜仰起头笑问:“在弟出发之前,已经基本完成了抓捕。”
“后续工作弟交给颍川郡守负责,同时令长安宫宦丞铭从旁监督。”
“现在想想,弟确实是有些过于狠辣了,但现在就停下来也不是那回事儿啊!”
“弟寻思着,等到那些逆贼的家眷被送来咸阳城后,大兄从轻处罚一二,让他们定居咸阳城便是。”
“王兄不会生气吧?”
嬴成蟜的打算在嬴政眼中好像是透明的一样,嬴政更知道嬴成蟜不是嗜杀之人,即便再愤怒也从来都不会用滥杀无辜来解恨。
所以嬴成蟜的话还没说完,嬴政就知道了嬴成蟜的心思。
气急攻心、以血还血是假。
借着这个由头彻底肃清故韩地,完全化解故韩权贵动乱的可能,为嬴政除一心头大患才是真!
且这件事也只能由嬴成蟜来做。
如果是由嬴政下令犁平故韩权贵,那就表明了大秦对敌国权贵持冷血镇压态度。
这势必会让余下五国权贵胆战心惊。
即便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再与秦国开战时敌国所有权贵势也必会空前团结、竭力抗战!
那些被送来咸阳城等待审判的人,就是嬴成蟜给嬴政留着展现宽宏、安抚敌国权贵的靶子而已。
两兄弟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才能既平息动乱隐患,又让其他五国的权贵心存幻想!
嬴政的心暖暖的、眼睛酸酸的。
王弟明明已经重伤如此,他却还是在为寡人分忧!
嬴政无奈轻叹:“王弟,你、你啊!”
“你让兄如何说你!”
“兄怎能不气!”
“重伤如此,你要做的事就只有一件,那就是好生养伤。”
“余下事自有兄担者,何须你付出如此!”
虽然在嬴政看来,嬴成蟜的手段有些过激。
但有嬴成蟜被伏击在前,便是嬴成蟜的手段更过激一些,嬴政也不会有半点不满。
嬴政只是在气嬴成蟜为什么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嬴成蟜随意的笑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杀都杀了,那便索性趁着这个机会一次性解决。”
“且弟也确实很愤怒!”
嬴成蟜的笑容缓缓收敛,声音也变得肃然:“颍川郡郡守整理了这些故韩权贵们做的事。”
“弟观之,视他们如禽兽尔!”
“将其尽数杀之,弟心中畅快!”
嬴政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心头畅快了就好。”
虽然自己没能泄恨,但王弟泄恨了也是好的。
安心了些许,嬴政温声叮嘱:“天寒,先将衣裳穿上。”
嬴成蟜小声叨叨:“知道天寒还让弟脱上衣。”
嬴政瞪了嬴成蟜一眼:“你那深衣之上血迹甚多,如何能穿?”
说话间,嬴政从软榻下侧抽屉里取出一套常服扔给嬴成蟜:“先换上兄的。”
嬴成蟜接过衣服后先看了一眼。
嗯,就是寻常贵人都能穿的深衣而已。
嬴成蟜这才笑呵呵应道:“那弟可就不客气了。”
嬴政笑骂一声:“你这竖子何曾与乃兄客气过?”
“还有兄前番送你的那件大麾,又穿不了了吧?”
嬴成蟜一边换衣服一边随口回答:“仔细洗洗应该还能穿。”
嬴政不容拒绝的说:“此乃弟出征所用,如何能凑合了事?”
“若是敌军得见王弟的大麾之上尽是缝补,还不知要如何笑我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