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门外那道呼声遏制了大殿内的所有吵嚷,更让楚国君臣都生出了几分恍惚之感。
好像,前年嬴成蟜踏破寿春城之前,大殿外也传出过如此呼唤!
这该死的似曾相识!
嬴成蟜,他又来了!!!
数息过后,楚王负刍看向昭岑:“方才昭令尹上谏曰可趁秦军立足不稳之际派正军出城突袭。”
“今秦长安君亲自抵近城门,实乃突袭良机。”
“令尹可愿亲领精兵,出城袭杀秦长安君?”
但凡现在站在城外的不是嬴成蟜,而是王翦、桓齮、李信等任何一名将领,昭岑都敢率军冲杀一番。
可王翦、桓齮等将领绝对不会做出如此冒险的举动,而嬴成蟜之所以胆敢如此冒险,凭的就是他那一身勇武和冠绝天下的小兵团作战能力!
想到昔日嬴成蟜率五百家兵围歼万名敌军的战绩,昭岑的喉咙有些发干。
内心挣扎了几息,昭岑方才拱手:“启禀大王,臣身为我大楚令尹,自请为楚军主帅。”
“但若担任先锋冲阵,却恐有不妥。”
“臣以为,可择一悍将率军阵斩秦长安君!”
昭岑不惧死。
但即便是带上两万名体力充沛的生力军,昭岑也不认为他有阵斩嬴成蟜的能力!
万一因为昭岑的无能而导致城内精兵大量战损,那楚王负刍的求和便将会更加顺理成章,昭氏的食邑也将尽数化作秦国疆域!
楚王负刍当即逼问:“令尹以为,该由哪位悍将出征?”
昭岑抬眸看向大殿之上的群臣,心里想着能够调动的所有将领。
而后,昭岑绝望的发现,纵观整个楚国,能有把握在小兵团作战领域战嬴成蟜而胜的人——没有!
一个也没有!
对外客的排斥、对庶民的打压、对高层席位的垄断,今日尽数汇聚成一颗恶果,塞进了楚国口中!
昭岑只能声音艰涩的摇头:“臣,听凭大王吩咐!”
楚王负刍又环视群臣:“可有哪位爱卿愿为先锋,为寡人取回那狂悖之徒的项上人头?!”
面对楚王负刍的目光,群臣好像是怕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学生一样,尽数低垂眼眸。
楚王负刍心生嗤嘲。
他难道就想求和吗!
他弑杀长兄登临王位,为的可不是求和!
如果楚国具备战嬴成蟜而胜之的能力,楚王负刍绝对不会选择求和。
只可惜,遍观大楚,无人能为他分忧啊!
方才那一个个奋勇求战、恨不能立斩嬴成蟜的朝臣此刻却都变成了哑巴。
他如何能不求和!
项荣见状脖子一梗就要上前:“末将……”
嬴成蟜接连阵斩敌将、屡屡亲身破敌,他项荣又何曾少过亲自冲阵的经验?
嬴成蟜尤善小兵团野战,而这也恰巧正是项荣的长处。
至于捉对厮杀?
项荣自幼孔武有力,单打独斗从无败绩!
旁人怕嬴成蟜,他项荣可不怕!
但项荣嘴里才刚嘣出一個字,嘴就被人捂住了。
“……呜~~~”
项荣震怒回头,想看看是谁胆敢阻挡自己为父洗刷罪名的机会!
然后项荣就看到了项燕那愤怒的目光。
“你没有于此地说话的资格,退回去!”
项荣这辈子都没见项燕这么生气过。
如铁塔一般的壮士顿时脖颈一松、肩膀一耷拉,像只被扼住命运后脖颈的哈士奇一样乖乖溜回了项燕身后。
项燕和项荣这对父子的互动被楚王负刍完全纳入眼帘。
楚王负刍不由得心中慨叹:‘这才是忠臣啊!’
年幼的项荣心怀赤子之心,听闻君王有所需便要为君分忧。
年壮的项燕心思缜密周全,知道项荣能力不足便拽回了他。
如果楚国朝堂之上皆是如此臣子,他楚王负刍又如何会落得如此困局!
楚王负刍的声音更冷冽了几分:“诸位爱卿方才皆奋勇求战。”
“而今秦长安君已立于城门外,此刻正是最佳战机,诸位爱卿却无一人胆敢外战乎?”
昭岑心中轻叹,硬着头皮上前一步:“王上,得胜之策诸多,非只奇袭一途。”
“我大楚也无须阵斩秦长安君,而只需要求得数月稳固,便可得援军臂助。”
率精兵出城与嬴成蟜作战,昭岑是没那个胆子的。
但若只是据守城池数月,昭岑却觉得有机会实现。
楚王负刍环视所有朝臣:“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群臣齐齐拱手:“臣附议!”
楚王负刍心中嗤嘲更甚,淡声道:“既如此,便饶了那秦长安君一命。”
“然,秦长安君乃是秦国公子,今于城外求见寡人,于礼,寡人亦不能不见。”
“诸位爱卿,随寡人同往城门楼!”
听见这话,昭岑等人尽皆无语。
于礼?
我大楚什么时候在意过礼了!
楚王负刍面见嬴成蟜,必然是为求和做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