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嬴成蟜怒火滔天之际,李牧心中同样升腾起浓浓怒气。
只因一道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李牧军中。
郎中令郭敞领着五百名卫兵踏入阳邑,看着那些满脸颓色的将士摇了摇头:“前番与武安君相见,还是在黎城周边。”
“本官本以为再次相见之际,本官就能欣赏一番咸阳城的景致了!”
“未曾想,本官此番竟是只需来这阳邑,便能得见武安君。”
“意外!”
“着实意外啊!”
是个人就能听出郭敞言语中的嘲讽。
不少赵军将领都攥紧拳头,看向郭敞的目光满是愤怒。
李牧神色冷淡的开口:“若是郎中令继续聒噪,下次你我再见,恐怕就是在邯郸城了。”
“只是彼时本君究竟是为何而回返邯郸,未可知!”
郭敞一噎,不敢再多加嘲讽,只是严肃的看着李牧,自怀中取出一卷缣帛:“武安君,接令!”
这一次,郭敞没有刻意让李牧多拱手一会儿。
李牧拱手见礼过后,郭敞便展开缣帛,朗声念诵:“寡人屡屡叮嘱武安君,定要慎重!”
“切莫因曾战秦上将军齮而胜之,便轻视了秦长安君,更莫要轻视了秦国之威。”
“寡人更令武安君务必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仔细整饬城防,绝不能冒进行险!”
“武安君为何不从?”
“今我大赵大败亏输,诸关陷落,只能退守阳邑,秦军重兵距离邯郸城不过一百五十余里,顷刻间便可至邯郸城下,兵围我大赵都城、剑指寡人!”
“近二十万大好儿郎葬身荒野,国内遍地缟素!”
“社稷动荡!生民殒命!”
“这便是武安君一意孤行之策乎?!”
不止一位赵王因李牧的败退而指责过李牧,也不止一位赵王因李牧放任敌军挺进赵国疆域而怒斥李牧。
曾经的李牧面对如此指责都只会不屑一笑,嗤声道:他们都什么战争!
但这一次,即便李牧知道这话不可能出自赵王迁之口,而只会是郭开在借着赵王迁的名义抨击李牧,李牧依旧心情沉重。
因为不同于曾经那为了迷惑敌军、诱敌深入才营造出来的战败。
这一次的李牧,是真的败给了嬴成蟜操纵的天地之威!
那十余万赵军袍泽更是真切的战死于滏口陉!
郭敞见状,声音多了几分兴奋:“寡人,心甚痛哉!”
“为我大赵社稷计,为数十万将士性命计。”
“令武安君趁秦长安君分兵多路的大好良机,立刻率我大赵主力挥师西进,退秦军于滏口陉之外!”
合拢缣帛,郭敞递出了手中王令,笑盈盈的看着李牧:“武安君,接令吧!”
这一次的王令,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毕竟嬴成蟜此战兵分代郡、漳水长城、井陉和滏口陉,且井陉兵马比之滏口陉兵马数量更多,嬴成蟜亲自镇守的滏口陉完全可以成为突破口。
且一旦阵斩嬴成蟜,天下人都能松口气!
再加上李牧战败在前,郭敞不认为李牧这一次还能再拒绝王令。
李牧目光定定的看着郭敞手中卷轴,数息过后终于挺直腰身看向郭敞,沉声开口:
“本君,拒不接令!”
郭敞胜券在握的表情陡然一凝,惊怒交加道:“武安君!汝意欲何为!”
“前番大王令武安君谨慎持重,武安君拒不接令、轻敌冒进,果然导致我大赵大败!”
“今大王令武安君趁机发兵西进,武安君依旧拒不接令?”
“大王令武安君慎重,武安君不愿,大王令武安君速战,武安君依旧不愿。”
“好啊!”
“看来武安君根本不在意王令为何,也不在意我大赵社稷,更不在意数十万将士的性命。”
“而只是对大王不满也!”
郭敞这话若是传出去,恐怕真会有人因此来指责李牧,李牧也是百口莫辩。
原因很简单。
李牧败了!
战败就是原罪!
战败者还不老老实实的执行王令,而是继续违抗王令、一意孤行,这不是对大王不满又是什么!
然而李牧的态度却格外坚决:“此战应该如何打,本君心中有数。”
“秦长安君军略如何,本君亦已心中有数。”
“前番我军战败非战之罪,而实乃天之威!”
“然本君已寻得秦长安君不便驱使地龙之所在,只待各部兵马布置完毕,便可全歼秦军!”
“于现下向西挺进,只会导致我军重演败局。”
“唯有据守此地,方才能迎来全胜!”
听着李牧的话语,扈穹等将领们缓缓颔首。
吴家垴之战让他们心中满是后怕和恐惧。
他们尚且如此,更遑论士卒们了。
即便是不考虑其他因素,赵军也不能再将战场放在太行山区域。
否则大军恐将不战自溃!
见将领们听明白了,李牧心下稍宽,看向郭敞的目光也多了几分随意:“如你这等竖子听不懂本君之谋也是正常。”
“汝只需要回禀大王,本君自有本君的打算。”
“若大王信得过本君,本君必将为大赵带回一场辉煌的胜利!”
“若大王信不过本君,那便请大王另选他人为将!”
郭敞脸色很是难看:“武安君,不觉得自己太过嚣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