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临仙也被一视同仁地分到一颗丸子,大抵是过年心情好,她就难得开开心心地说了句人话:
“咱们姑娘真漂亮,真可爱,咱们姑娘新年发荣滋长。”
杨纤月高兴得眼睛亮了,自来熟就抱着临仙的脖子:“谢谢临仙姐姐!临仙姐姐最漂亮!祝临仙姐姐——”
她停住了,然后甜甜蜜蜜地问临仙:“临仙姐姐想要什么呀?”
薛夜来喝多了两杯,跟玉楼春和江三娘几个腻腻歪歪的,闻言忍不住对玉楼春笑:“咱们家这只小兔子真能哄人啊真能哄人。”
江三娘过年也还是罕言寡语,她言简意赅地纠正道:“是贴心。”
临仙被杨纤月哄得飘飘忽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做了她最不乐意做的事——带孩子。她认真地回答杨纤月:“姐姐最想要的?那你祝姐姐长长久久地红下去,好不好?”
杨纤月这个小滑头不仅点头同意,还学会了加词:“那就祝临仙姐姐容颜不老,红运不衰,舞姿翩翩,做天上人间永远的月下仙子!”
“哎哟”,念奴先笑出声,“咱们小乖宝儿的词真是一套接一套的。”
临仙显然也很欢喜,因为她亲自给杨纤月撕了个鸡腿:“好,都说小孩子嘴巴灵,姐姐相信你!”
经这么一闹,大家就都围在杨纤月身边,逗她说新年祝词了,鬓云的愿望是发大财,杨纤月便祝她“一曲菱歌响遏行云,自此风生水起财运如虹”;王双双的愿望是姐妹们都平安健康,杨纤月便祝她“安然无忧,万事胜意,知交故旧,永不分离”。
说罢她便看向念奴和三娘:“念姨和三姨的愿望是什么呢?”
江三娘依旧念着她那失散多年的姑娘,而念奴就一如既往地,笑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我希望我的未婚夫婿石远,能早日高中,回来接我。”
念奴这位未婚夫婿石远,九年前说是往金陵赶考,石远前脚刚走,后脚念奴的亲叔叔婶婶就把十四岁的她卖了,若非遇见江三娘和玉楼春,眼下不知已经死了几回了。
九年,石远一去不回,没有一个客人能打听到他的消息。薛夜来想,这就是个负心的书生,他一定出于某些缘故,不打算守诺了。可念奴却不这么想,她坚持她的未婚夫婿会回来,每一年的除夕,她都会认认真真地许愿——
“希望我们今年就能见上面。”
薛夜来喝多了酒,看着江三娘和念奴两个痴人,又觉得她们真是愚蠢,又觉得她们真令人羡慕。
“姊姊,我到后面走走,解解酒。”
玉楼春轻轻点头,薛夜来就到了后院,大家都在前面欢聚,后院空无一人,花灯高悬,薛夜来踏着自己的影子,望着晴朗的星空发呆,阿夜,阿夜,你的愿望是什么呢?你想要呆兔子,给你说什么好听的吉祥话呢?
她不知道,薛夜来想,她喝多了,她不知道,她站在院子里望着星空,她想要,她想要——
“希望于三于死狗,一生平安顺遂,妻妾和美,儿女成行。”
她这么想着,就在红艳艳的花灯下,在漫天繁星下,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喂,阿夜,你的祝福我很喜欢,但你还叫我于死狗,我就不喜欢了。”
于谚像只灵巧的燕子,轻轻落在屋脊上,薛夜来竟一点都不惊奇:“团年夜,你来干什么?你哥哥和你母亲要骂你了。”
“我偷偷跑出来的,一会儿就回去”,于谚坐在屋脊上,也不下来,只是看着薛夜来笑,“我得抽时间来跟你拜个年呀,阿夜。”
他的眼睛笑意盈盈,可比漫天星光:“阿夜,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