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时,锡拳的声线依旧是冰冷的机械音,可人们却从中听出了一丝确实的悲伤出来。
蜂人王子则注意到:灰烬之地,能够被他称为过去的战友的,细算起来恐怕屈指可数。
虽然锡拳自己从未主动提及他的身世,但以灰先生的套话功力加上相处了解,他也是有所猜测:
对方身为骨人,又拥有如此的实力……恐怕在那个以骨人为主的第二帝国中,身份地位都是不浅。
第二帝国殒没已久,但关于其中的要员因为曾造成了巨大的影响,总还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
不过,灰可从没有在其中找到锡拳,就仿佛是关于他的事情被刻意掩盖了一般,三缄其口;在记载中也没有提到有一位精通武术的的骨人存在——说到底这一流派本就是人类所发明,又是为了激发生物体的潜能而存在的,锡拳才是其中的异类。
即便这样,他的武术也到达了有史以来的巅峰……从这个角度说,还真算是一台有“天赋”的骨人。
但是这种种掩盖本身,恰恰说明了锡拳在第二帝国中地位的特殊,否则无论在哪一个国家哪一个政权,无名小辈都不会引起官方的注意,更别提刻意为了你消除踪迹了。
能够让这样的锡拳如此重视。
加之身上能够加装智能核心,以辅助他们的战斗或工作……
答案就已经很明显了。
第二帝国的元帅们。
只是相比起对方的身份,他们居然会身死这件事本身,还要显得更加的不可思议……要知道这些元帅无一例外不是骨人,自然的寿命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值得衡量的价值。
如今的大陆上,各大王国也拥有许多盛名在外的名将,远了的不多说,反蓄奴者的基地在南大陆,之所以未能继续扩张影响力,便是因为开顿城的天心利正将军镇守一方,成为心腹大患;而沙克王国的大山穆凯战功卓著力压所有五人众,若不是因为被抓住把柄暂时流放,成为下一任国王几乎是板上钉钉;另一边斯塔克的高级审判官塞塔虽说没有单人出手的战绩,可从他占据斯塔克,过去常年与大山穆凯的斯昆对峙来看,双方也是在伯仲之间……
这样的人虽然还在战争级之内,却是其中的巅峰翘楚,每一个大国能有上一两位就不错了,普通的势力甚至都没有办法奢望。
第二帝国却是整整有五位!
当然,现在或许只有四人了……灰先生在心中默默道,然后开口:“是被杀死了么?”
锡拳点头。
事情变得更加恐怖。
虽说到了他们的这个层次,阴谋诡计仍然可能生效,但负责执行的人一定也需要相当的实力,甚至得不弱于对方才行。
以灰的见解,都想不到别的人选……内讧?
“需要我……”他缓缓开口。
他能感受出锡拳的重视,否则不会为此重入灰烬之地,如果对方想要报仇,他可以为对方制定计划。
却被锡拳打断了。
“到此为止。”这名骨人摇了摇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反蓄奴者们有些愕然。
随即却听到:“我现在的战友……是你们。”
——而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骨人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藏于记忆芯片的备忘最深处,之后便封存起来,并不打算再提及。
这些恩怨与反蓄奴者的各位都没有关系,战士们抛却一切投身进这个在权贵世人面前看来幼稚可笑的理想中,已经背负了太多。
又怎么可能让他们为自己的私事而牺牲?
“相比之下——”锡拳的声音骤然如同金铁轰鸣,“马里安的仇……我们才一定要报!”
的确是金铁振响——自这台骨人发声器里震动的音波,甚至都将靠近他的大片尘埃给吹散成灰。
更是传进了每一个反蓄奴者的心中。
他们当然将这仇记在了心上:马里安是一台老实的骨人,用人类的话来说甚至有些憨厚不善言辞,他不似锡拳这般武艺通神,却是硬生生地记下了所有的武术动作模拟要领,这样在锡拳离开或帮不过来的时候,反倒是这位骨人陪伴组织成员传授技艺地更多,或许是由于曾经做过侍从的缘故,明明在外界看来都算是战争级强者了,身为导师他竟是还保持着每天巡夜、到时间叫学员起床准备洗漱的习惯,乐此不彼……有不少收养而来年轻的反蓄奴者,他们失去双亲,甚至都是在这位骨人的照料下长大。
又怎么会忘记?
灰先生默默地站着……他知道,骨人并非是没有情绪。
锡拳之所以不表现出来,一是因为他本身的性格,二也是因为作为一个领袖应当是坚强的,而非终日苦大仇深自怨自艾,否则所有人都在看着你,连你自己都坚持不住,又如何能够领导他们?
在报告马里安的死讯后,锡拳的表现甚至可以说略显平淡,但以灰的了解,还是听出了真情流露。
否则也不会当即询问是否进行了反制措施,并且予以鼓励。
他虽然说过,反蓄奴者的事业不是靠仇恨驱动的,报一家一姓之仇也无法扭转整个大局……但这些道理的背后,洗不掉的,本就是一件一件累积起来的血债。
这么想来,锡拳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心里对那位客观上帮助他们略施报复的路北游,印象应是相当不错。
这样最好。
起码锡拳就不会追究他擅自把对方送给自己的礼物,当成武器转借给他了吧……蜂人王子挠了挠嘴角。
反正以前也从没见老大用过。
都是用拳头。
群情振奋之后,灰先生也是主动出来平息大家的心绪,而后开口道:“时间也不早了……走吧。”
“而且,大家伙也想听听你这一路上的见闻。”他最后看向锡拳,笑道。
“是啊是啊。”众人一听灰先生的这话都起了劲,一股脑儿围了上来,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甚至扯着锡拳的衣袍,一跃骑在了他的脖子上,搂住骨人脑袋——不过别看她年纪小,可已经是正式的反蓄奴者成员,伪装成小乞丐来很有一手。
“好好好,我这就说……轻点挡着我摄像头了。”锡拳想要扒开对方,又怕自己的机械骨骼咯伤小女孩细嫩的手臂,一时竟显得有些慌乱。
惹得旁边的一对年轻男女笑出了声,然后佯骂着他们的女儿——反蓄奴者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已经不单纯是一个隐秘的组织,内部同样有他们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