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昆没回宿舍,来到34号楼,想着此去有一阵,该跟沈姑娘打声招呼,没事玩失踪可是谈恋爱的大忌。
“前辈劳动人民用聪明智慧酝酿出的果实,我们后辈不配继承了呗?”
可表兄弟二人的心情,属实算不上好。
这天冷的,让他决定明天就动身,也算去避个寒。至于这封信,正好处于报纸上老同志的抨击摧枯拉朽,小青年被全面压制的节骨眼上。
“它真的不只是一件裤子的问题,它其实是许多意识形态的缩影。
当抵制的声音不见,时尚的浪潮就会掀起,喇叭裤可不就变成潮流单品了吗。
遂开始构思自己的战书。
这让他寻思着得下场掺一脚,尽快平息这场风波。
未来将会由胜利者来定义。
实在对不住了老同志们,主打的就是一个要你们接不下。
作为青年群体一员,下给老同志群体的,不服来战!
老同志们不是喜欢引经论据,从服装历史开始讲起,从而得出喇叭裤是奇装异服的结论,大肆抨击么?
李建昆啧啧两声,写完后自己都感觉挺狠的。
遂开始倾诉青年一代的个性压抑。
冬天想洗热水澡,只能凑着时间去大饭厅旁边的澡堂子,那边分号开放,一男,二四六女。
要让喇叭裤成为一款正常商品,就必须帮助个性思想这边取得胜利。
不带引号的战书。
虽然沈姑娘现在肯定不觉得在跟他谈恋爱。
基于这一点,是不是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喇叭裤是由穷苦的劳动人民创造出来的?
麻利穿戴好后,他瞅瞅窗外,呼呼的北风清晰可见,楼下的烂树叶都飘上三楼了。
这样宽大裤脚就能罩住靴筒,避免水花溅入,以至于长年累月下来,双脚遭海水腐蚀而烂皮。
这年头北大条件有限,宿舍楼内是没有热水的。
他想不到任何理由京城日报能不登出来。
“一款长裤,上不露腰,下不露腿,为什么就下流龌龊了,为什么会与道德挂上勾?真正龌龊的裤子,还是人心?”
李建昆兜里揣着信,来到三角地旁边的绿邮筒,把信往里一塞,收工,走人。
“愿,理解万岁!”
那他也讲点历史。
写到这里,李建昆从信纸的下一行开始,一连打下三个重重的问号:
日了狗!
他为什么要把货出给老贼啊?
反正接下来也要去高第街,他为什么不把货发回去,退给那个叫万勇的供货商呢?
那小子瞅着好说话,怎么的也不至于两折回收吧?
它最早是由水手发明的。
水手是什么群体?
那可是实打实的劳动人民!
还是尤为辛苦的一类工种。
李建昆一觉睡得挺好,隔天快十点才醒来,天冷了,被窝过于黏人,今天似乎还格外冷。
等身体暖热后,李建昆这才裹着被子爬起,咬一根面包,摸出信纸和钢笔,往窗台桌上一趴。
文毕。
李建昆骑着缝合怪,一溜颠回燕园,先去水房哆哆嗦嗦的,一边哼着梁静茹给的勇气,冲了个冷水澡后,亡命般奔回宿舍,钻进被窝。
同一时间,暂安小院庆江坊里,徐庆有还没走,烫手山芋终于捣腾出去,回款一万大洋,零头不计。
鲁娜还没吃饭,李建昆就不送她了,金彪和陈亚军肯定巴不得,谁能争赢就不知道。
办法也不是没有,祸从哪里起,从哪里灭掉就行。
但他毕竟有两辈子记忆,很难做到彻底剥离,真将沈姑娘当成一个刚相识的姑娘。上辈子遗憾错过,此生再相逢,于他而言,两人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是在谈恋爱。
临近中午,沈姑娘甭管在哪里,总该从这个楼道门过一趟。
李建昆缩在宿舍对面的一颗歪脖子树下,哈着气,搓着手,耐心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