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陷入思考,思绪在他心中交战,徒留马格努斯的心顺着重力下坠。
+我曾经有另一个计划。+帝皇重新开口,就像磁带再次开始播放。+我曾经有另一个计划。+
“那是什么?”马格努斯小心翼翼地问。
帝皇又一次沉默,须臾,他说:
+雷穆斯与康斯坦丁知道答案。在所有节点检查完成后,我将封闭网道阵法,当我处于封锁后的世界背面,我不会继续与现实宇宙联系。如果出现意外,雷穆斯与康斯坦丁知道答案。+
“……什么意外,父亲?”
+任何。+
而光幕已经将他向外推开,把他甩回王座厅充满苦香的环境之中。他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双腿发麻,世界仍然在天旋地转,闪烁着黑暗的斑块。
一只苍老而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不要再尖叫了,马格努斯,”马卡多低声提醒,“这里是现实宇宙。”
马格努斯惊恐地环视周围,黑暗的光带来的本能恐慌已经离开了他,他大口喘息,终于意识到刚才自己如同被发热长钉贯穿一样的疼痛有多么强烈。
“我知道了,掌印者,”马格努斯说,从地上蹒跚地站起来。
——
“看来我们要进行一次人员疏散了,”巴尔班·福克说,从轨道向下,扫视着最后一个节点星球在夜间亮起的灯光。
这颗无编号星球的人员统计不在帝国内政部的普查之中,考虑到帝国政治体制无可弥补的缺憾,这样的疏漏在所难免。
但当它发生在图特蒙斯的十三大节点星球之一时,缺憾就变成了绝对的麻烦。“最好保持空旷无人,用以杜绝潜在的意外,”这是佩图拉博的直接指令。
而这也是他们的基因原体佩图拉博在出行时,带上一个大营的原因——为了应对意料之外的突发情况。
“战争铁匠,”他的副官向他走来,以他的军衔称呼他,并蹙眉提醒,“这里没有生命信号。”
“嗯?”这令福克心生意外,他转过身,在说话时直视他身边的战士,只为符合战争铁匠身份附带的礼仪,“佩图拉博大人有何指示?”
“等待,”副官举起右手小臂,查看数据板上滚动的信息,“佩图拉博大人将亲自探查这颗星球,战争铁匠。”
“好,我将遵守命令。”福克说,在他的座椅上落座。
——
“这是一个玩具屋吗?”莫尔斯挑起眉,“一整个星球的玩具屋?”
佩图拉博不作回答,面容严肃,并未被莫尔斯的俏皮话逗乐。
接下战帅的职责后,非必要之时,他比以往更加沉默寡言。
“这里的机器不具备智能,”他放下被他强行拆解的一台人形机器拆除主板的头颅。“它们完全按照预定的程序运转,在脱轨时会自动销毁。我认为这是城市构想模板的实际展示,从城市规划的角度来看,这是合格的展览馆。”
在铁之主身前,仿生皮肤、动作骨架和神经线缆在地面上自成规律地排开,流淌的机油散发出特有的芳香气息,这一切中存在着某种奇异的残忍。
“看来我不能责怪帝国官员玩忽职守,在统计中漏了一个被明令要求禁止移民,却生活着五百万机器的城市。”莫尔斯沉吟道。
就在今日,他们降落到地面,挑选了一座十分古老的城市,踏足其中。
城市的街道整洁无比,建筑物的排布在其松散的间隔上体现出复原古泰拉的特性。
人们在街道上行走,步履轻盈,每一步的间隔不尽相同,但基因原体可以轻易看出它们的运动节律符合着某种固定的程序函数,只不过这套函数的随机性相对优秀,尽力模仿了人类行走的模式。
他们经过公园和绿地,纳米元件构成的植物自行从空中飘落树叶,在深入无营养的土层后,顺着树木主干进行重组。一些晨跑的机器穿着各种复古的服装,能够看出医生、教师等等社会基础构成的身份,缓慢地围着公园的绿地边缘奔跑。
在街边的咖啡店中,佩图拉博从口型注意到两台机器把同一段对话间歇性地重复了五遍,每一次都毫无变化。他们点咖啡、阅读报纸、交谈,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部精心编排的舞台剧。
“谁这么无聊?”莫尔斯喃喃,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机器与他擦肩而过,在一次碰撞后,它偏离了运行的既定程序,摔倒后并未爬起,而是趴在地面上,重复着徒劳的行走动作。“连故障修正都没有?”
“避免了任何智能化的危机。”佩图拉博评价,抓住一台机器,摸索了两秒,准确地徒手破坏了它的电源。他盯着手里的机械看了两秒,“我要进行检查。”
“合理的决定。”莫尔斯说。
“有人建造了这里,目的未知。”佩图拉博回答,拎着他的机器,“他对这座城市的设计非常精准,如果这不是古泰拉的娱乐习惯,那么此地的效用就等同于一个行星尺寸的沙盘。”
他们就近找到一处咖啡店里的空座位,忍受着周围有节奏的举杯和擦洗桌面的声音,快速完成了一次拆解。
这里的一切都很容易让人不适,但更令人困惑的,无疑是这颗星球的建造者——如今正是决定帝国命运的紧要关头,没有人希望意外在疏忽中降临。
“没有巫术标记,没有型号和来历标签,”佩图拉博简单地说,“制造工艺源头不明。”
“但是有些过于崭新了,你觉得呢?这些零件——我看它们没有自我修复功能,但这些东西依然运转良好,至少不怕进水。”莫尔斯扫了一眼后方清洗杯子的机械人。“怎么处理?”
佩图拉博放下手里的机器头骨。
“如果摧毁此地不会带来不可挽回的代价,我将清洗地表,以绝后患。”铁之主冷淡地说,阴影扫过他山脉般的面庞。
“你曾经是一个建筑师,”莫尔斯叹息一声,“这样说可能听起来不太道德,但我已经开始盼望荷鲁斯醒过来的那天了……”
他的感慨陡然中断。在他的感知范围内,两千米之外,三台机器正并排步行。
值得怀疑的并不是它们是否超出了机械造物的范畴,而是它们的形象本身。
“银匠,十一号,”莫尔斯眯了一下眼睛,“还有尔达。我怀疑我知道这是谁的玩具屋了。你的水晶盒子有什么变化吗?”
佩图拉博联系了他在舰船上的铁环。
“没有,没有反应。”他皱起眉,嘴唇向下压出一道不快的弯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