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走到崇文殿时,桌上的饭菜刚刚布齐。
“小六起来啦,”段沉一手端碗,一手抓着一大把筷子踏入殿门,“快坐吧,睡一天了都,饿不饿?”
陈泫摇摇头,表示他并不饿,接着走到自己的位置旁落座。
今天桌上的菜肴有些眼熟,至少有一半都是昨天吃剩下的。
贺庆对吃肉的兴致显然没有昨日高,他看向面前的饭桌,手捂着肚子,甚至有些面露难色。
“等会儿还有饺子,都别吃太多,留着点肚子,看看今年谁最有福气。”齐怀善接过段沉递来的碗筷,顺手放到陈泫面前,抬头对众人笑道。
这是他们每年的习惯。包饺子时随机在饺子里挑几个塞上铜钱,要是谁吃到了带铜钱的饺子,就预示着谁会拥有一整年的好运。
尽管这所谓“福气”的来源毫无依据,但宗门里的孩子们还是对这个说法相当买账,就算年夜饭吃得肚儿浑圆,等饺子煮出来后都得再多往嘴里塞两个,誓要吃到有铜钱的不可。
这个吃福饺的习惯一直从陈泫小时候延续至今,但实际上,这其实是一个由沈白桦发起的、针对不爱吃饭的小孩的骗局。
不过这个办法也确实有用。陈泫并不是一个喜欢吃饺子的人,但是每逢过年,他就算是再不想吃都会往碗里夹几个,挨个夹开发现没有铜钱后再皱着脸慢慢吃完。
虽然这么说太过直白,但陈泫在这十几年来,所吃到的福饺战绩相当稳定——始终保持为零。
开饭没多久,段沉就发现了贺庆的不对劲。
平常在饭桌上最闹腾的小孩,现在却罕见的愁眉苦脸,竟然连最爱吃的肉都不吃了,专挑清淡的菜夹。
“阿庆怎么了?”段沉问道。
贺庆不说话,满脸深沉的摇摇头。
“吭,”坐他身旁的江大福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毫不留情地哈哈道,“师父,他昨天吃肉太急,直接吃伤了,现在看见荤腥就直犯恶心,只能挑菜叶子吃哈哈!”
众人也不装了,直接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贺庆满脸菜色,半晌委委才屈屈道,“我没控制住嘛……”
太丢脸了。
明明面前摆的都是自己爱吃的肉,却半口都碰不得,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昨日的自己。
贺庆昨天实在是馋急眼了,在外面跟着陈泫整天啃干粮,哪见过这么好的菜,于是逮着肉就往嘴里塞。
几个月没碰过油水的肠胃,突然塞入油腻的大鱼大肉,后果可想而知,没直接上吐下泻已经算他体质不错。
不过笑归笑,段沉还是让贺庆明天来找他拿几方助消化的药。这是馋病,不是什么大事,就算不喝药,清淡饮食几天就没事了。
或许是上一顿吃太好的缘故,陈泫今天并没有什么食欲,简单动过几筷子后就不吃了。但他并没有离席,而是一直陪众人坐着。
齐怀善今天开了一坛新酿,这似乎是他前几年突发奇想酿制的果酒,开封后酒液呈微浑的红粉色,闻着没什么酒味,反而有些酸果蜜饯的味道。
齐怀善本来不想给陈泫喝的,但看他一个人也不吃饭,安静地坐在桌边,莫名起了些想逗他的心思。
自从他几年前把陈泫喝趴下后,迟重林那臭小鬼防他跟防贼似的,一口酒也不让他给陈泫碰。现在难得现在那小子不在,总算被他找到了机会。
百密一疏啊,小鬼。
如此想着,齐怀善倒了一小杯果酒,推到陈泫面前,眯眯眼笑道:“小六,尝尝?”
陈泫对齐怀善并不设防,但对于没见过的东西还是会多观察一下。他拿起酒杯,轻轻摇晃着端详几眼后,又放在鼻子附近嗅了嗅。
似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齐怀善见状补充道:“甜的,不醉人,你肯定喜欢。”
他这么说了,陈泫就信了。
这酒入口的确没有辛辣之感,反而酸甜可口。酒液中有微微的果肉沉淀,看着有些浑浊,但喝起来却意外的没有涩感。不像酒,反而像给小孩喝的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