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颂叹了口气说:“但是她在刚离婚的那段时间,也过得特别难。她赢了那场离婚官司,却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听暄妍和我干妈说,离婚前那段时间她焦虑症特别严重,每晚都要靠安眠药和烈酒才能睡着。离婚后,她被我外婆和一些亲戚狠狠羞辱了一顿,也因为这个原因,她下定决心一定要移民瑞士。”
”温律师很不容易…”程澈轻轻温颂的手以示安慰,“但是我很佩服她。”
“很多人都很佩服她,我也一样。但是我小时候,也恨过她。”
温颂说着,点燃了一根烟,靠在沙发上吐出一片烟雾,缓缓说道:“我在国内的时候,因为没有父亲,母亲不在身边,在学校里被人欺负。我把人家打的头破血流,他们的父母来学校闹事,外婆只能带着我道歉。后来是干妈和暄妍来了,帮我讨回公道,暄妍第二天还把那个孩子给揍了。”
程澈听了,心里一阵酸痛,对温颂说:“如果那时候我认识姐姐就好了,我会保护你的。”
“我那时候都才七岁,你才五岁,你怎么保护我。”温颂笑了,淡淡道,“都过去了。”
她接着说道:“所以我那个时候,真的很讨厌她。我想她既然不管我,干嘛非要带我离开,把我留在…可能还好点。不过幸好,她当年宁可放弃华森20的股份,也执意要带我走。”
“到了瑞士后,我还是经常见不到她,每天不是在寄宿学校,就是周阿姨照顾我。周阿姨对我很好,她是香港人,普通话不太好,我和她很多时候都只能讲英语沟通。”温颂说到这的时候,差点笑出眼泪,“也多亏了她,我的英语进步很快。”
程澈也笑了,“怪不得你说中文总有股港台腔,偶尔还说一两句粤语。”
“我和我妈吵架最凶的那一次,是我十四岁,读九年级的时候。”温颂依旧笑着,“我们每学期都会有一个parents day,我妈她一次都没来过,都是让她的助理来。但是九年级那天的parents day,刚好是我生日。我和她说,让她一定要来,我那天有马术表演。”
“她答应我了,然后你也能猜到吧,她没有来。”
温颂的语气故作轻松,程澈却能猜到,那个时候的iseylia,没有在人群里看到自己的母亲,有多失落。
程澈柔声问道:“然后呢?”手抚上她的长发,轻轻地给她顺毛。
温颂说:“我当然很生气,回家后看见她,就大吵了一架。她解释说她本来也想来,但是因为忙着和国内的君平律师事务所合并发展大中华区业务,她临时有事得回上海参加会议。
我也很生气,我说,如果她心里只有工作,那生我干嘛,为什么又要把我带来瑞士,不如让我留在国内。我说她根本不配当我的妈妈。她当时说了两句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第一句,她和我说,她接我来瑞士,是因为她不希望她曾经经历的困境,我再经历一遍。第二句…”温颂笑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
“她说,她只是温亦珩,只是她自己,我的母亲,是她所有身份中,最不值得一提的一个。
她告诉我,她死的时候,她的墓志铭上会写全球五十佳律师事务所,欧陆前十律师事务所lkllp,及国际知名咨询公司lknsultg的创始人,欧陆最杰出的投资贸易法与公司法律师,中国红圈所君平律师事务所前股权高级合伙人,福布斯全球前五十位杰出女性企业家,苏黎世大学法学博士兼职讲师,爱丁堡大学ll,复旦大学法学学士及荣誉校友。
而我的名字,根本不会上她的墓志铭。我唯一的作用,就是在她的葬礼上,以她唯一亲人的身份,收礼金。当然,我也可以选择不出席她的葬礼。”
温颂说完,喝了一口酒忍不住笑出了声,对程澈说:“所以你觉得,我还能说什么?我只是个在葬礼上收礼金的。”
程澈也笑了,他忽然很羡慕,他对温颂说:“颂颂,如果我妈妈当初选择了和温律师一样的路,她是不是就不会生病,不会那么早去世。她肯定,会很幸福吧。”
温颂喝光了杯中的酒,叹了口气道:“说实话,我不知道。每个人的性格和经历不同,做出的选择也会不一样。”
她把头靠在程澈的肩上,轻声说道:“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像你和你妈妈那样,特别善良纯粹的人,你们宁可委屈自己,也要让身边的人都幸福。还有一种,就像我和温律师一样,只要自己开心,就完全不顾旁人的死活。”
“但至少,你会很轻松。”程澈有些羡慕地说,“这辈子已经不可能了,我希望我妈妈下辈子,可以活的轻松点。”
“阿澈,我不想定义哪种生活态度更好,我只想告诉你,我不仅希望你幸福,我更希望,你为自己而活。”
说完,她吻上程澈的唇,在他耳畔轻言:“你可以自私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