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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师尊,我到底是谁?(2 / 2)

“……不是。”

“你又这么确定了?”

墨燃说:“九大门派的尊主和翘楚都在这里,如今大家草木皆兵,他若是徐霜林的同伙,什么都做不了,反而会暴露自己。”

“那他那么高兴做什么?”

墨燃叹了口气,说:“他是在高兴发了财。”

“发啥财?他做的明明是亏本买卖啊。”薛蒙懵懵的。他和他爹一样,都没什么生意头脑,据说他小时候,王夫人给了他一片银叶子,让他去小贩那边兑开,结果他给兑回了一只小风筝和三个油腻腻的铜钱,被坑的极惨,还偏偏觉得那风筝好看,自己是买了个开心,值得很。

他这种人,又哪里能知道接客马的心思。

所以想了半天,也还是愣愣地:“你是不是听错了。他刚才说要借我们马匹,不是租我们马匹。他分文不取,他——”

这时候,负责待客分房的山庄低阶弟子来接应了,墨燃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由那穿着桃红色小袄的侍女笑眯眯地引着他们,前往今晚暂居的别院。

这一排别院都靠山缘,一院可住六人。黄昏时分,墨燃站在自己厢房的窗前,眺望远山寒黛,西湖烟波。

从凰山下来之后,墨燃就一直很焦躁,极为不安,此时关了房门,他终于把这种躁郁完全表露了出来。他一只手摩挲着窗棂,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在把玩着掌心里的某样温润的物件。

江南的景致总是秀美的,但此刻的他却无心欣赏。夕阳昏沉,若是有人此刻瞧见他脸上的模样,无论如何不会相信他就是那个正派淳直的墨宗师的。

这是一张属于前世踏仙帝君的脸。

阴鸷的。

残阳刺进他浅褐色的眼眸。

暮色里,墨微雨面目豹变。

徐霜林背后的那个重生之人令他不寒而栗,他觉得自己脖子上好像架着一把刀,刀刃都贴上他的皮,刺破他的肉了,血已渗出。

但那个人不用力砍下去,而他也回不了头。他根本看不清是谁立在自己身后,随时随地,会要了他的性命。

他心里很乱,他总觉得自己的重生的事情恐怕瞒不了太久了。

如果决战那天,便是真相抖露之日,他该怎么办?

伯父伯母会怎么看他?师昧会怎么看他?薛蒙会怎么看他?

还有楚晚宁。

楚晚宁……

若是前世之事暴露,楚晚宁会有多恨他?会不会从此之后,不愿再瞧他哪怕一眼?

墨燃心乱如麻,越想越觉得冷,冷到骨子里——

“……啪嗒。”

忽然一声响,手中把玩的那个东西掉落在了地板上。

他怔忡恍惚地拾起来,淡淡瞥了一眼。

那小玩意儿上粘了点灰尘,看来桃苞山庄的这间别院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打理的也不勤快,地上都有些灰……

顿住。

墨燃的脸色猛地惨白。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玩什么了——

躺在他手心的,是一枚漆黑温润的棋子。

珍珑棋!!

墨燃悚然色变!

他前世,临死前最后两年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心情极度复杂,极度烦躁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地将灵力聚在掌心里,凝成一枚小小的黑子,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

他的这个习惯,当时让宫内的很多侍从都心惊胆寒,墨燃无意中听到过宫人在讨论过这件事,他们都觉得,他定是愠怒了,愠怒了,就要做棋子,要杀人,要把活人炼成傀儡。

“好害怕陛下随时会把手中那枚棋子丢出来。”

“说真的,我宁可看他玩死人的头盖骨。”

“你们有什么好怕的,我可是陛下的近侍,天知道我有多少次腿都软了。陛下做个棋子,要耗费多少灵力,他总不能是做着玩吧?他肯定是有目的,或者要发泄啊……万一发泄到我身上,那我该怎么办……”

墨燃对此很是无语,但又有些好笑。

他并不理解这些叽叽歪歪的宫人是怎么想的,凭什么一副笃定的态度,来揣测他的内心。

其实他做这些棋子,并没有没有任何意义,这只是踏仙帝君的一个私人癖好,就那么简单。但自从听到宫人的议论,他有些时候也会玩心忽起,佯作要把手中的珍珑棋朝某个婢子打去,吓得那些人连连告饶,腿如筛糠,他面上冰冷如故,心里却暗自觉得逗乐。

那是他生命最后的两年里,仅有的乐趣。

他已经很久没有凝过珍珑棋了。

似乎是下意识地想要与曾经的自己割裂,自重生起,墨燃就再也没有施展过这个法术。

转眼七八年都过去了,他以为他自己都要忘了那套心法,那套口诀。

可原来他根本逃不掉——

罪恶种在他的灵魂里。

墨燃盯着那枚黑子看,手掌不住颤抖……

他忽然绝望极了——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是谁。是踏仙君?还是墨宗师?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是在西子湖畔?还是巫山殿前?

他忽然又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他在发抖,不住地发抖,那小小一枚黑子映在他眼眸里,像沉重的梦魇,像黑漆漆的血污,他头颅内有个狰狞的声音在不住狂笑着,嘶吼着:

“墨微雨!墨微雨!你逃不掉!你逃不掉!你永远只能做个恶人,你只能是厉鬼!你这个灾星!灾星!!”

掷地有声。

“笃笃笃。”忽然门被敲响。

墨燃猛地惊醒,冷汗涔涔。他把棋子紧攥于手中,回头厉声道:“谁?”

“是我。”外头的人回答,“薛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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