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用了药,寝殿里的药味儿尚未散去,因着小产的缘故,又透不得风,窗扇一直扣着。
采玉端上一盏漱口的茶,刚用完,就见袁嬷嬷领着杨氏撩帘进来。
杨氏正要拜下去,苏瑜忙制止她,“不必了,这里又没外人,我也没什么力气应付这些虚礼,嬷嬷,给大夫人挪个锦杌过来,采玉,奉茶。”
杨氏也不矫情,坐下后拦过采玉递来的茶,饮了一口,将茶盏搁到一旁的小几上,“早前年节下人情来往,忙得昏头转向,一直不得空进宫来探望娘娘,今日总算是得空了。”
“家里还好吧。”
与杨氏说话就是容易,不用费事猜她心里想什么,因为从她的眼神里就能看出她到宫里的真正目的。
“家里一切安好,老夫人初十去了柳花巷,今日派了人来说下午去接,臣妇已让那妈妈差马车去了。今日还与盼姐儿交待了些她出嫁时需要注意的事项,以及拟了嫁妆单子给她。哦,对了,怜姑奶奶回来看过盼姐儿,也不知这两姐妹在屋里说了些什么,臣妇瞧着怜姑奶奶离开时眼睛红肿得厉害,约莫是舍不得盼姑娘出嫁吧。”
杨氏絮絮叨叨叙着家常,半点不提她滑胎的事,苏瑜也不着急提,“盼姐儿和怜姐儿自幼就姐妹情深,盼姐儿这一嫁出京城,还不知几时能回来,怜姐儿舍不得也是正常。”
“是呀。”
杨氏说完,又拿起茶盏吃茶。
寝殿里一时静默,苏瑜看着杨氏搁下茶盏,苏瑜才道:“阿爹可好?”
这是皇后主动提及,杨氏也就从善如流的接话,“今日知道了娘娘出事,国丈爷很是担忧,让臣妇不论如何也要进宫来看看,但见此时娘娘安好,臣妾传个话回去,国丈爷也该放心了。”她只说‘出事’,不说出什么事,免得戳她伤口,这杨氏果真是极会说话的。
“家里有你照拂着,我也是真的放心。”说着,视线轻柔的落在杨氏隆起的肚子上,“盼姐儿一走,家里庶务就得落在你一人肩上,你如今还怀着身孕,凡事悠着些。”
“谢娘娘关怀,臣妇省得。”
……
且说苏怜坐在马车里,重新流下的泪浸得眼帘又涩又痛,她不想哭,可是眼泪就是不争气的涌出来。她想到了自己未嫁进黄国公府之前是何等的娇傲风光,仗着皇后是自己亲姐姐的身份眼里瞧得上过谁?就连苏盼,也是她一直同情着,让着的。
可这才过去几年?曾经那个她同情着,让着的妹妹,竟在她面前腰板挺得那样直,教训起她来又是那样的掷地有声?她心里好委屈,好难过,好苦。还没让她独自苦到一会儿,马车就在黄国公府门口停下了。揩干悬在脸上的泪珠子,她不能让黄国公府的人看到她脸上有泪痕,不想再被人嘲笑,不想再被人讥诮。她要脚步加快,快些回到自己屋里,把自己的儿子成哥儿紧紧抱在怀里。
可这世间的事就是那样的冷酷无情,怕什么来什么。
李楠与她的赘婿丁文昭也不说聊着什么,二人有说有笑在转角处与苏怜撞了个正着。
一见到苏怜,李楠巧笑嫣兮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丁文昭则看着苏怜发红的眼睛若有所思。
又见丁文昭的眼睛盯在了苏怜的身上,李楠不敢将她的夫君如何,却能狠狠羞辱苏怜。
“弟妹这又是去哪里受了什么委屈?瞧瞧这两只水汪汪的眼红得,多惹得怜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