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臣看着手中的小碎石说:“每次挂在皮甲之上的小石头我都收集了过来,你们可以看到,这些石子不是一面钝,便是三面钝,有些甚至是扁平,直接撞在了皮甲面上,而不是斜着或直着刺在皮甲之上。”
陶成道等人仔细观察,果如顾正臣所言。
沈名二见顾正臣看了过来,苦涩地说:“这是我们制造司的事,对吧?用什么可以取代这碎石头,还需要与众匠人商议。”
顾正臣打了个响指:“不需要商议了,可以使用铅,也可以使用铁,制成圆形弹便可。”
“圆形,这个,不太好制造吧……”
沈名二皱眉。
若只是少量制造圆形铅或铁弹,匠人们辛苦一点,铸造出来一点之后,慢慢用锉刀可以弄出来。可这东西是需要打量供应的,只能少量制造,对军士而言没有使用价值。
顾正臣指了指鸣鹤山:“依山搭建一座高楼,在高楼之上安置圆孔小滴漏,将融化的铁溶液、铅溶液从高处流淌,一颗颗滴落而下,山下挖一池子,池子里放满水,当溶液滴落在水中时,瞬间凝固,便是圆形弹。”
“当真?”
沈名二、徐阿柱等人惊讶不已。
陶成道深深看着顾正臣,他似乎总有法子来解决出现的一个个问题,一个知县,竟然知道如何制火器,知道火器改良的方向,还知道制圆形弹的法子,而这些法子,连一干匠人都不知。
神秘的知县,神秘的顾正臣!
刘聚见顾正臣说完火器的事,询问道:“现在火器取得了一定进展,可要上奏朝廷,报知陛下?”
顾正臣看了一眼刘聚,严肃地说:“远火局一应文书,最多只能到句容县衙,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不能将远火局的进展告知朝廷。”
刘聚见顾正臣目光锐利,连忙说:“我也是想让陛下宽心……”
顾正臣嘴角微动,严肃顿消:“这件事我自有安排,时机到了,自会有文书送到陛下手中。你们是远火局的人,朝廷中的事,就不需要考虑了。颗粒火药取得了不错的成果,按奖惩之法领钱。”刘聚低下头。
顾正臣在匠人离开测试场之后,对赵海楼、王良、秦松三人说:“底火司任何人都不能单独外出,更不允许单独对外传递消息,任何军士不能将远火局的消息传递给县衙之外的任何地方。”
“领命。”
赵海楼等人没问缘由,但很明显,顾正臣要完全封锁远火局与朝廷的联系。
顾正臣不知道这一批匠人中有没有朱元璋的眼睛,却很清楚,这些人不能越过自己随便传话。
递消息是一门学问,不是什么时候都适合递消息。
火器改良是自己目前最大的护身符,是老朱宽容自己“偶尔放肆”的筹码。只要火器改良一日没完成,那自己就无性命之忧,别管敌人是陈宁还是胡惟庸,别管御史找多少借口与理由,自己坐在句容,就没人能动自己。
何况在顾正臣看来,目前这点进展着实谈不上什么喜讯。
三十步破甲和五十步破甲,对老朱来说都是垃圾。老朱想要的是能克制骑兵,毁伤骑兵的火器,不是什么五十步破甲的火器。
此时上报上去,未必是功。
所以,顾正臣决定严格封锁消息,等待子弹制成之后,当真有了成效时再择机上奏。
朝廷设置了十三铁冶所,并规定了每年冶铁数额,其中江西进贤铁冶一百六十三万斤,广东阳山铁冶七十万斤,山东莱芜铁冶七十二万斤等,满打满算,整个大明一年官冶铁还不到七百万斤。
顾正臣看着这个数字,有些想哭。
七百万斤,折算下来,三千五百吨,知不知道后世一艘航母所用钢铁量都是四五万吨级别的,感情大明辛辛苦苦十年,都未必能凑出一艘航母的钢铁量。
没办法,大明冶炼规模还是不够,开采矿石的效率也低。不过对远火局来说并无碍,江西的铁料会送到句容。
时间转眼进入五月,顾正臣站在天井里问候老天,再不下雨,干旱将会演变为灾荒。似乎老天发了怒,直接给句容降下了倾盆大雨,一连下了三天三夜才放晴。
干旱问题不存在了,差点弄出洪涝来。
如此不寻常的天气,连句容耆老都说不多见。
顾正臣停了所有水车,派遣衙役察访河道与低洼地百姓之家,避免出现河道决堤,低洼涝灾。
虽然出了一些险情,好在没有人员伤亡。就在顾正臣盘算着在句容弄几座大型水库时,方国珍去世的消息传到了句容。
刘基冒了出来,这次不是来蹭饭的,而是辞别:“方国珍病逝而去,陛下要亲自祭奠,金陵的公侯伯爵都需参与。”
顾正臣指了指自己:“为何没有我?”
刘基白了一眼顾正臣,说的是公侯伯爵,你算哪个,县男,算了吧。
听说方国珍之所以走这么着急,还是因为朝廷前段时日抓了几个海寇,而这些海寇之中,有方国珍曾经的部将,兴许是不想牵连家人,亦或是早就病重的缘故。
总之,这个首义反元,割据浙东,威震一方的人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