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臣心头一颤,身体微微前倾,刚想上前,又收回了脚。现在才洪武七年,距离老吴卒还有四五年,历史上他是洪武十二年走的,现在还不到他下去找常遇春喝酒的时候。
这吴祯的手段也忒狠了点,为了帮自己一把,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竟然撒下如此弥天大谎……
高晖看着文书中催促之急切,有些不知所措。
在没有抓走顾正臣之前自己不能离开,一旦离开,以顾正臣的手段与智谋,一定会将泉州府翻个底朝天,到那时候,将会是:
人头滚滚,
血流成河!
可自己又不能不离开,吴祯这家伙是靖海侯,朝廷正牌的侯爷,比顾正臣脑袋上的县男可亮眼多了,他走了,地方行省官员不能不去送,礼仪不能少。谁让他卒在了福州,行省衙署就在对门,不去不合适啊。
参政陈泰以十万火急的口吻,让自己收到文书立即返回,不得迁延片刻。可自己这一走,泉州府的事该怎么办?
黄森屏不抓顾正臣,自己的护卫又是个不顶用的,平日里看得很壮,关键时候连个农夫都干不过,还被人踹了出去,丢人啊。
师苏看着左右为难的高晖,上前劝说:“老爷,靖海侯事大,等送走靖海侯之后,再下泉州府也不迟,合日的事。”
高晖后槽牙有些疼。
日?
卜家还有日可活吗?
你也不看看,顾正臣上任泉州知府才多久,满打满算还不到两个月!结果呢,府衙里的两个同知如今在监房里喊冤,两个通判在地府里喊冤,剩下的不是已经被打了板子,就是等着挨板刀。
再给他三天,他能揭瓦!
给他五天,还不得变天?
可自己没力量抓顾正臣,泉州卫不听话,府衙里的人更不可能听自己的,身边也没得力之人,跑出去喊百姓来帮忙更不可能,这群人全丫的向着顾正臣。
吴祯啊吴祯,你咋死得这么不是时候,早点死,晚点死都好说,非要等自己在府衙的时候死。陈泰也是,这么急慌慌送什么信,我又不是吴祯他儿子,晚上一天吊唁他也不会诈尸。
高晖想了想,冲着监房喊道:“本官这就回行省衙署,到时调福州卫前来,看你顾正臣如何收场!”
顾正臣咳了咳:“我说高参政,你对我说话没必要转头吧。秦信、吴康他们虽然囚如笼中,可不是聋子,随便大点声就能听到。”
高晖冷哼一声:“本官看你能嚣张到几时!我们走!”
卜秀着急起来,但也没办法,跟着高晖出了府衙,连忙拉住高晖问:“高参政可不能这样走了啊,那顾正臣疯了,你一走,定会杀人。到那时,没什么秘密可守得住。”
高晖看向师苏:“你留在晋江城,盯着顾正臣的动作,若有大事,随时通报,另外告诉卜老人,就说做好最坏的打算。”
师苏有些无语。
你一个堂堂正正的参政都约束不了顾正臣,留下我算什么事,我没有官身,只是个师爷。就算看到顾正臣胡来,也只能当个传话之人,这一点,卜家有的是狗腿子,跑得比我快多了,何必多此一举……
但没办法,师苏知道这是高晖想要给卜寿一个定心丸,只是自己的分量未必管用。
高晖看了一眼卜秀,并没说其他话,命庄兵找来马车便匆匆离开。
卜秀跺了跺脚,带师苏返回卜家。
卜寿听闻高晖没有在府衙抓顾正臣,反而匆匆离开,心头惊骇不已。
师苏解释:“靖海侯骤然卒去,高参政不得不回去吊唁。不过高参政临走之前已稳住了秦信、吴康等人,想来并无问题。只是因顾正臣此人手段不好预知,还请卜老人早做最坏准备。”
“最坏?”
卜寿脸色微微一变,拐杖顿了顿地,咬牙道:“区区一个知府,缘何如此难以对付。高晖可是参政,拿下他如踩死蝼蚁,为何他没作为?师苏,你告诉我,他是不是觉得我卜家没了往日辉煌,他就不将卜家看在眼里了?”
师苏苦着笑,连忙替高晖说明情况:“当真是靖海侯卒了,参政陈泰发来了不得迁延片刻,立即返回福州的文书,这一点卜秀可以作证。”
卜秀点头,这确实作不得假。
卜寿看向卜算子:“高参政离开泉州府,剩下的日子恐怕需要我们独自抗了。周渊那里有消息了吗?”
卜秀皱了皱眉,见卜算子摇头,连忙说:“今日去泉州卫营,高参政原本是要寻周渊,只不过黄森屏说,周渊、蔡业身体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