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困在了夹缝中。
而这夹缝似乎还在不断收拢,像是要将他整个儿压扁了砌进墙里。
喻轻舟醒来的时候,原本师姐靠着的那边肩膀已经空了。
反而是从另一侧传来了沉甸甸的分量,压迫的不仅是胳膊,还有膝盖。
喻轻舟低头一看,却见黎宵那颗毛茸茸灰白色脑袋正枕在自己膝头,露出的半边脸上神情安恬,仿佛是沉浸在什么美好的梦境之中。
时不时还咂吧两下嘴。
有那张脸撑在那里,原本也算是赏心悦目的场景。
在喻轻舟发现黎宵嘴角的可疑痕迹之后,瞬间碎成了渣渣。
这家伙,居然在他的腿上流口水……
冷不丁一个脑瓜崩被敲醒的时候,黎宵整个人都是懵的。
“啊痛痛痛!他大爷的是那个不长眼睛的——”
少年正要破口大骂揪出那个趁人之危偷袭的王八蛋,一转头却见到了喻轻舟平静的脸孔。
不知怎么就心虚起来了。
“你、你做什么这么看着本大爷啊?”
喻轻舟平淡道:“因为我就是你口中那个不长眼睛的。”
黎宵闻言愣了一下,又摸了摸自己发红的额头,讪讪地小声嘟哝:“说话就说话呗,一大早动手动脚的多不好啊。”
“……”
喻轻舟忽然就有些想要如对方所愿,在那张十足漂亮的脸上狠狠踩上一脚了。
大概是读懂了喻轻舟毫无掩饰的目光,黎宵突然惊悚地嚷嚷起来:“不是,喻轻舟,你那眼神不会是还想动手吧?!”
说话间,他已经抱着肩膀飞快地将屁股往旁边挪了挪,一脸警惕地盯着不动声色的青年:“本大爷告诉你啊,兔子急了都可以咬人的,更不用说本大爷从来就不是好惹的!”
喻轻舟瞧着对方虚张声势的炸毛模样。
心情倒是缓和了一些。
他有些好笑地瞧着对方,然后问道:“那么可以请问一下这位不好惹的大少爷,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才能在别人的腿上流那么多口水?”
黎宵闻言,忽然就不说话了。
一只眼睛心虚地飘来飘去,终于落在了喻轻舟的膝头那块被洇湿的布料,脸上忽地浮起颇为可疑的红晕。
见喻轻舟还在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看,突然又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这……本大爷的事情,关你什么事啊?”少年嘴硬道。
“确实不关我什么事。”喻轻舟慢条斯理顺着往下说,“如果你的口水不是流到了我的衣服上,我也确实不会这么介意。”
“不就是一点口水吗?这么小心眼干什么。大不了……”
黎宵顿了一下,原本想说大不了我赔你一条,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这套衣服还是对方拿给自己的。
想来想去,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当面让对方看扁。
脑子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黎宵像是终于恍然大悟一般,接着了然地看向对面的喻轻舟:“哼,原来如此,没想到你这么小心眼啊。”
喻轻舟被这没头没尾的古怪发言弄得一头雾水。
还没想明白,就听黎宵在那边继续说道:“不就是那天晚上没注意轻重给你弄出血了吗?可本大爷也帮你舔过伤口了啊,又没真的咬下去,用得着这么斤斤计较?”
一番逆天言论差点没让喻轻舟当场背过气去。
“你……你胡说些什么?!”喻轻舟沉声道。
他的意思是让对方赶紧闭嘴。但可惜,黎宵就不是那种听得懂人话的。
“本大爷哪有胡说,明明就是实话实说,喻轻舟你敢说那天晚上要不是本大爷背你回去,你是不是就死在外头了?结果拿剑指着本大爷的是你,现在为了点小事处处为难的还是你!”
黎宵像是憋得狠了,好不容易把心中所想一股脑儿地倒出来,简直是越说越愤懑,越说越悲从中来。
那只碧色眼眸中竟倏忽腾起雾气,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
他从前也不是这种多愁善感的性子。
大概是前几天被喻轻舟揍得狠了,加上妖力尽失成了半个废物,心中的委屈已经多得兜不住了。
尤其是那个什么沈师姐一来,喻轻舟那是连个眼神都不肯分给自己,凭什么?!
要不是喻轻舟冒冒失失闯进自己的地盘,他还在那里舒舒服服地当老大呢,用得着受这破气?
不忍了,谁爱忍谁忍吧,反正他是不伺候了!
“大不了……大不了现在就让你咬回来啊!”
这一句喊出口,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昨天那个调侃问喻轻舟怕不怕沈映雪吃醋的同门,睡了个懒觉刚起来,谁知道就撞见这么劲爆的一幕,瞠目结舌好半天愣是没能把嘴巴闭上。
“这这这……”
这个自来熟的弟子有些惶恐,他也就随口那么一说,万万没想到就成真的了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回去之后要不还是自请下山,他可不想被喻师兄追杀啊。
正要脚底抹油开溜,一扭头却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的沈映雪。
于是,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彻底地安详了。
看来不需要想那么多了,以沈师姐的凶残程度,他们可能都活不到回去宗门的那一天了。
是的,他们……
自来熟师弟默默在心里为自己和喻师兄点了根蜡。
在心中祈祷:挺住啊,喻师兄,虽然你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可如果处理不当的话,葬送的却会是在场所有同门的宝贵性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