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苍望着扶苏,心里打着腹稿。太子这小子读的是商君书、韩非学,一天到晚总是拿捏人的心思,要说他是小人也不为过。
谁让他总是把小人心思看那么透彻。
扶苏又道,“天下的庶民并非都是知道感恩的人,小人大有人在。赐予他们衣服食物房宅,他们并不会感激你,只觉得这是上位者应该做的,之后就变得越发懒惰,逃避税收赋役。”
“这带兵打仗,就和治理国家一样的道理。都是治理人嘛。”
“师傅韩非曾说,庶民只会服从于权势,并不会因为你对他们有恩义所以就去听伱的话。知恩图报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君子作为,现在社会风气败坏,别说知恩不报了,更多时候人是恩将仇报。”
“每人一碗酒,这不就是施恩吗?可是每个人都赐酒,就等于每個人都不赐酒。无差别的对待每一个有差别的人,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不公平。”
“所以这酒,应该分给该分的人。”
张苍顿悟过来了。
原来这些事情,都是上位者知道并且默许的。
太子这是在抓那些将领们的心啊。
张苍最终是察觉到了扶苏的目的,看不出扶苏这么俊秀的外表下竟然藏着这样的心。
张苍揪住扶苏的衣襟,拍着他的胸口,“太子,你这颗心是纯黑的啊!”
扶苏露出笑容,是那种被身边人看穿了心思的笑。
身为帝王,本来搞的就是法术势一套,孔子设计出的儒家那一套,是给大臣们用的才是。
“那太子再分一次,难道还是要把酒分给这些人吗?只为了让那些将军听从太子的命令,好上下同心攻打楚国?可怜那些一直都敬爱太子的下士和兵卒。”
扶苏和张苍只有立场不同,没有谁好谁坏。
“这一次分酒,我让你分给三类人。”
“第一类,是冲锋在前,把命别在裤腰带上的前军冲锋队。他们拿命去冲锋,又不带盔甲,是整个军中最危险的群体。”
“这第二类,是给修筑军事防御工事的底层兵卒。他们初入军队,训练强度不足。背后全无依靠,如今几乎都是六国新近被俘虏拉入军制的人。”
“第三类,是给不论风雨都必须出来值岗的人。”
“这三类人中,第一类人赐他们酒,为的是激发他们的士气,自不必多说。他们几乎决定战争的胜负。”
“剩下两类人,看着是军队里最无足轻重的人,实际上代表的却是最无权无势的那一帮人。我想他们平日里没少受人欺负和白眼。”
“但凡手中有些关系,都不至于去做这些最粗最重最后毫无军功的活。”
张苍听罢,那是从不服变成了不得不服气。
张苍知道太子一向精明,可是张苍从不因为这个而敬佩太子;聪明人多的是。
张苍现在敬佩扶苏的是,扶苏能够把精明用到该用的地方。
“若是这样,臣愿意去为太子均分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