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敬迟疑了一下,“不知太子是要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真话怎么说?假话又怎么说?”
“臣还是先说假话。假话就是,咸阳城寸土寸金,以张御史的薪俸要买宅邸实在是难。而且没有人资助,背后撑腰出力,岂止是在宫外的日子难过,在宫里当差也是要受排挤。”
扶苏眯着眼,“那真话呢?”
“张御史固然清流,可是宫中下发俸禄,全部拿去买书喝酒去了,剩得实在不多,却又硬是要体面。”
扶苏笑笑,“你这小子,真话和假话反着说。”
冯敬嘿嘿一笑,“这不是怕太子生气,降罪于臣。堂堂御史没有宅邸,传出去外人得说太子根本不重视张御史了。”
扶苏喃喃自语,“他倒是个老实人,随我这么久竟然从没开过这个口。”
“其实张御史这样的人,追求的是圣贤的世界。只是他真的懂太子给他机会的深意吗?太子让功劳于他,给他在将士们面前树立权威的机会,臣担心他并不懂得善用这个机会。”
扶苏不说话,只是深深地望着冯敬。
到底是权臣家的儿子啊,一眼看出自己的真实意图。
培养几个臣子,重在树立他们在朝中的威望啊。只有他们在底下扎根站稳了,自己才能成长为参天大树。树要大,根系就得发达。
“冯敬,不管是为人臣子,还是一方之主,都得学会居安思危啊。这個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国家有强大的时候,就必然有衰落的时候。”
“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补有余。人既做不了老天做的事情,也改变不了人的本性。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国家的兴衰无法被人力改变。”
“要想维护国家安定繁荣,就得学会日日有进啊。朝中多一个张苍这样的人,我秦国就多一份保障。”
冯敬作揖道,“太子为秦国百年的基业谋略,我想这就是大王选择您为太子的原因。”
扶苏让张苍在军中大肆表现,军中将士自然只能在侧看着不敢多说什么。
因为当大风到来时,六军之中飘展起来的旗帜上赫然绣着的是一个‘秦’字。
当扶苏刚让四十万的军队又小小振奋了一下精神,把人心给聚起来时,楚国项燕也带着楚国四十万大军到来。
站在长葛的城阙前,负责瞭望的士兵远远就看到西南方有沙尘飞起。
秦军贴耳在地,也可以听到地面上传来整齐的步伐震动声。
三月初时,河床的水已经涨高了,原本裸露在河床上的巨石都被埋在地下,只露出几个白色的点漂浮在河面上。
岸边河床上的白沙消失不见,白浪拍打到两面树上。
楚国的士兵将横木抛在水中,在短短半天之内就架起一座高桥。
在将要走出伏牛山前,项燕却率兵停了下来。
项燕望着周遭山地环绕,每日清晨林间便生出晨雾,根本看不清周围的东西。
上次李信强行带大军穿越伏牛山,烧林毁坏瘴气的苦焦的树木上已经冒出了新芽。
在这个人命如草的世界,天地间林木的生命力却格外顽强。
春风还没有吹尽,新木已经从灰烬上长了出来。
山涧里时不时传出鸟的怪叫声,鳄鱼在河道里时不时探出头,等楚军上前敲上一棍子,立刻沿着河流落荒而逃。
项燕环顾四周,认定此地更有利于楚军。只有楚军才有足够数量的小船,可以在河道里快速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