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的杜若花,在秋日暑气消散之时,也渐渐开始凋落了。
漫山遍野的的杜若花,鲜艳的花瓣随着雨水被打落在草地上。
花虽然残败衰落,可是却散发的香味却比之前更为浓郁,它们未来将融入泥土,帮助新的种子成长。
在寿春城的旁边,到处都是大小连片的湖泊。
白鹤在湖泊上飞旋,湖面上落下洁白的倒影。
扶苏站在湖泊边上坟丘旁,白色衣襟与黑色长发一起在随风飘摆。
母亲的死,对于扶苏来说十分突然不说,更加是其他人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险些让秦国的皇帝和太子一度一蹶不振。
原本他们要在第二天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高高兴兴地去东巡,可是谁人都没有料到,那个又是母亲又是妻子的女子,已经无法再用自己的信念支撑自己的病体。
当她所有的期盼、愿望都幻灭后,自然走向了死亡。
但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失去意义了。
皇后连同她所有的愿望、扶苏对皇后的不舍,对自己的自责、悔咎,都化作了风烟,飘散在这寿春城邑附近。
当皇后选择将自己的骨灰安葬在这样的地方,就注定扶苏前来祭拜生母的次数少之又少。
“不知道这是否是最后一次坟前祭拜。”
“我走了。”
“我要去做我一直想做的事情了,可惜您没有机会亲眼看到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
扶苏将捡来的杜若花花瓣埋在了皇后的坟前。
为了保护皇后,他们甚至连块墓碑都不能立。
此为取自《德道经》中的道理,只有这样一座简简单单的无名坟丘,才不会被盗墓贼挖掘。
扶苏穿着便衣,好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安葬生母。
扶苏已经从悲痛之中恢复过来,他现在已经精神满满啊。有了楚人的安慰和惊一众秦国将士的请求,扶苏相信自己完全能够拿下那件事。
正当他准备下山,返回寿春城里时。
忽然间,一群男人徒步走上山坡。
“陛下,我们都是当初先皇后从楚国陪嫁而来的士卒。曾经我们对故国朝思暮想。但是如今回来,廿四年的时间,寿春城里早就是物是人非。”
二十五年,对扶苏来说,那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时间段。
因为他的年纪如今正是二十四岁。
“我们已经年纪大了。原来的父母亲人,大都死的死,走的走。”
“请太子不要嫌弃我们,让我们跟着太子,哪怕做個老仆也好啊。”
“若是太子不肯接受我们,那等于是把我们抛弃了。”
“楚国已经不在了。”
嗯……皇后大概想错了一件事。
她的美意无法付诸实践。
楚国已经不再了。
“愿意跟着我走的就走吧。有愿意留下来的,就留在这里,我会分给你们财货的。生活不用担心。”
这些人都摇摇头,“我们还是跟着太子回宫去吧。”
“是啊,这些天我们也尝试过普通人生活的日子。可是几十年的深宫生活,我们早就习惯了每天值守,这宫外的生活,我们无法适应。”
“我们除了守卫,其他的什么活也不会干。甚至都忘记了怎么说楚语。”
扶苏望着这些年少时将自己高高举起的青壮楚国武士,如今大都两鬓斑白。
扶苏没办法,只能当着众人的面,再度隔着坟土和皇后表明自己不是有意忤逆她的心意,最终又把那些人原路带回去。
临走时,扶苏频频回顾山上。山上草木繁多,扶苏早就看不出到底哪座是生母的坟丘。
这些年长的士伍就告诉扶苏说,“太子,走吧。别看了。明年的春天,公主的坟头上会开满杜若花。”
“就是啊,还公主自由吧。”
“当初公主是为了楚国去秦国联姻的。唉,谁能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事。”
扶苏最后望了一次山坡。
暮霭西沉,澄澈如镜的湖泊里倒影着红霞,像是少女的笑。
——
扶苏下了山,回到了寿春。
到了馆舍里时,扶苏想起故人。
灌夫支支吾吾,终于交代了实情。“当时您执迷于佛法,几天几夜都不管外边的事情。我们也是没办法。太子,您可是国之储君啊。”